宋瑶指尖还沾着周煜衣襟上那黏腻的冷汗,触感湿滑冰凉。
床榻间弥漫的苦杏仁味刺鼻而浓烈,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那是铅毒特有的气味,她仿佛能看到这气味正顺着男人青紫的经脉在皮肤下游走,泛着诡异的色泽。
"用醋汤给他擦身。"她将浸透药汁的帕子塞进柳儿颤抖的手心,指尖触碰到柳儿那因害怕而冰凉的皮肤。
铜盆里漂浮的冰鉴碎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却又在这紧张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的响声。
廊下的梆子声恰好敲过三更,沉闷而悠长,东厢房瓦片碎裂的余音仿佛还悬在梁上,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耳朵。
青石板上的白瓷瓶突然滚动半寸,那轻微的滚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宋瑶抄起药杵劈开窗格,夜风如一把利刃,卷着碎瓷片擦过她耳际,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月光洒在庭前积水里,碎成一片片闪烁的银鳞,在她眼中晃得刺眼。
蒙面人玄色衣摆扫过廊柱时带起细微铁锈味——是地牢方向飘来的血腥气,那气味混合着夜风,钻进她的鼻腔,让她不禁皱了皱鼻子。
"柳儿锁死门窗!"她蹬着太湖石翻上屋檐,掌心的汗不断涌出,洇湿了从周煜枕下摸来的玄铁令牌,那令牌触手冰凉。
蒙面人靴底沾着暗红泥印,在青瓦上拖出蜿蜒痕迹,那痕迹如一条血色的蛇,与青砖地面的血图纹路惊人相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金丝楠木梁柱在疾驰中化作模糊黑影,宋瑶故意踢翻檐角镇宅的青铜貔貅。
“当啷”巨响震得她耳朵生疼,引得蒙面人回身劈掌,她趁机扯住对方束腕的牛皮绳——指尖触到温热皮肤的刹那,脑海中本该浮现的思绪却撞上冰冷屏障,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掐断了所有波动。
蒙面人袖中寒光骤现,宋瑶侧头避让时,颈侧仍被划出道血线,那一丝温热的血液顺着皮肤流淌,血腥味瞬间刺激得她瞳孔紧缩,忽然想起周煜教过的擒拿招式,屈膝顶向对方腰眼时,袖袋里掉出半块松烟墨。
"喀嚓"骨裂声混着墨块碎裂的脆响,格外刺耳,蒙面人闷哼着撞断回廊雕花栏杆。
宋瑶趁机扯下他腰间锦囊,倒出的赤金令牌上赫然刻着李府私印,边角还沾着凤凰山特有的赭石粉,那赭石粉颜色鲜艳,在月光下隐隐发亮。
"王妃当心!"李嬷嬷的拐杖横插进两人之间,二十名带刀侍卫瞬间合围。
蒙面人突然扬手抛出个陶罐,炸开的硫磺烟雾刺鼻呛人,混着刺鼻的铅粉,宋瑶被呛得喉咙发痒,踉跄后退,只来得及用簪子挑开那人后颈——三道陈年烙伤结成扭曲的肉痂,看起来触目惊心,正是矿场监工特有的标记。
"追!"李嬷嬷的呵斥声被夜风撕碎,消散在夜空中。
宋瑶攥着令牌退到廊柱后,发现掌纹里嵌着几粒晶莹砂砾,对着灯笼细看竟是水银炼出的银朱,那银朱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她猛然转头望向主屋方向,周煜枕边那盏安神香还飘着青烟,香炉底部隐约露出半枚火漆印。
她心中一惊,暗自思忖:“这火漆印与李府送来的密函上的火漆印相似,难道他们在安神香里也动了手脚?”
柳儿突然撞开雕花门:"地牢里关着的药人不见了!
就是常给王爷试药的那个哑巴!"她手里的铜盆咣当落地,醋汤在青砖上滋滋冒着泡,转瞬蚀出个带着硫磺味的凹坑,那声音尖锐刺耳,气味刺鼻难闻。
宋瑶用帕子包起块未化的冰鉴,按在令牌表面慢慢研磨。
赤金融化后露出内里玄铁,阴刻的凤凰衔芝纹与藏书阁暗格里的密函印章严丝合缝。
夜枭啼叫声划破庭院死寂时,她突然捏碎冰鉴尖角——碎冰里裹着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尾淬着幽蓝的铅毒,那幽蓝的颜色透着丝丝寒意。
"把王爷挪到西暖阁。"她将令牌按进李嬷嬷掌心,铜钥匙纹路印出凤凰山矿脉图的轮廓,"劳烦嬷嬷带人把地牢第三间石室的青砖全撬了,若是见到刻鹿纹的砖块,用生石灰水泼洒后再取。"
五更梆子响时,宋瑶盯着烛台上凝结的铅泪,那铅泪形状怪异,在烛光下闪烁不定。
周煜锁骨下的朱砂痣在药油擦拭下泛出诡异金芒,与令牌残留的银朱相互呼应。
她将染血的碎银按在烛焰上,看着表面浮出凤凰山官银的戳记,忽然听见瓦当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比蒙面人更绵长的呼吸,混着松烟墨与硫磺混杂的气息,那气息钻进她的鼻腔,让她警觉起来。
窗纸透进的曙光在地面拉长阴影,宋瑶把玄铁令牌塞进周煜枕下。
庭院里传来侍卫换岗的甲胄声,柳儿端着药盏的手己经不再发抖,而李嬷嬷捧着刚挖出的鹿纹青砖候在屏风外,砖缝里渗出的暗红液体正缓缓漫过她绣着万字纹的鞋尖。
(本章完)铜壶滴漏指向寅时三刻,宋瑶蘸着药汁在绢布上画出李尚书府邸的方位图。
冰裂纹瓷枕里藏着的半截密信被烛火烤出暗纹,显露出"铅矿"与"官银"两个朱砂标记。
曾经听闻,有关于凤凰山矿洞特殊环境下赭石粉附着特性的研究。
据说,在那矿洞独特的湿度和土质条件下,赭石粉若要渗进皮肉,需浸泡超过三个时辰。
"找两个与王爷身形相仿的暗卫。"宋瑶将熬化的蜂蜡涂在周煜脖颈处,拓下经脉凸起的纹路,那温热的蜂蜡触感黏腻。"柳儿去库房取去年南诏进贡的鲛绡纱,裁成覆面。"
李嬷嬷掀开地砖的动作顿住:"王妃要用障眼法?"
"硫磺遇醋会腐蚀皮肉。"宋瑶把玄铁令牌浸入冰鉴融水,看着表面浮起细密气泡,"昨夜刺客靴底的赭石粉,在凤凰山矿洞浸泡超过三个时辰才会渗进皮肉。"
处理完庭院中的刺客,宋瑶立刻回到室内,开始布置下一步的计划,以防还有后续的袭击。
五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西暖阁的沉香木屏风后己经立着三个缠鲛绡的替身。
宋瑶将周煜扶上铺着狼皮褥子的藤轿,在他掌心塞了块雕着貔貅纹的寒铁,那寒铁触手冰凉。
王府侍卫的牛皮护腕里都缝了浸过醋的棉絮,长矛尖端用银丝缠成莲花状。
柳儿突然指着东南角楼:"灯笼灭了!"
十二道黑影贴着垂花门游进来,靴底在青砖上拖出带硫磺味的痕迹,那痕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宋瑶捏碎袖中的松香丸,辛辣气息瞬间盖过安神香的味道,那辛辣的气味刺激得她鼻子一酸。
替身咽喉处用蜂蜡做出的青紫脉络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刺客的弯刀果然首奔床榻而去。
"收网!"宋瑶挥断缠在梁柱上的红绳。
浸过鱼胶的丝网兜头罩下,刺客挥刀劈砍时反而被黏住手腕。
埋伏在房梁上的侍卫顺势泼出醋坛,硫磺粉遇到酸液立刻在丝网上腐蚀出破洞,将刺客的夜行衣灼出焦痕,那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李嬷嬷举起火把照向刺客后颈:"三道烙伤!
和昨夜那人一模一样!"
宋瑶用银针挑开刺客衣襟,露出贴身藏着的赤金令牌。
她当着匆匆赶来的京兆尹的面,将令牌按进盛满醋的铜盆。
凤凰衔芝纹遇酸变色,内层浮出李尚书私印的轮廓。
"矿奴身上的硫磺味,令牌夹层的铅粉..."宋瑶将浸泡过的令牌摔在京兆尹脚边,"烦请大人闻闻这上面可有火硝的味道?"
三日后,朱雀大街茶馆的说书人都在传:煜王妃当众揭破李尚书私炼官银,刑部从凤凰山矿洞搜出二百斤未提纯的银矿。
而此刻宋瑶正盯着妆奁匣底突然出现的翡翠耳坠——这是她生母的遗物,本该锁在宋府祠堂的檀木盒里。
柳儿慌张地跑进院子,裙摆沾着奇怪的褐色粉末:"门房说今早有乞丐送来这个..."她摊开掌心,半块松烟墨上刻着宋府暗卫独有的鹰隼标记。
宋瑶用银簪拨开墨块,发现夹层里藏着片染血的指甲盖。
当她对着日光转动指甲时,看清边缘沾着的金色粉末——和昨夜刺客令牌上残留的铅毒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