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朱砂色浓得像是要滴血,那浓烈的色彩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宋瑶的视觉中格外刺眼。
她数着轿帘外倒退的宫灯数目,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那尖锐的疼痛让她的触觉格外清晰。
周煜的轮椅卡在轿门青石板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这声音格外刺耳。
她立刻弯腰去扶,指尖顺势擦过引路太监的袖口,那粗糙的触感让她微微皱眉。
【南书房窗格第三块松木是新换的】零碎的心声混着刺鼻的冷汗味涌进来,那味道让她的嗅觉一阵不适。
"王爷当心门槛。"她借着搀扶的动作,将半枚茉莉香囊塞进周煜轮椅夹层。
青铜铃铛碰到檀木发出清脆的轻响,周煜睫毛颤了颤,指节在她手背轻轻叩出三短两长的暗号,那有节奏的触感让她心里一紧。
皇帝正在临《快雪时晴帖》,暖阁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狼毫尖凝着的墨汁突然坠在"顿首"二字上,那浓稠的墨渍在洁白的纸上格外醒目。
宋瑶盯着那团墨渍,想起昨夜拓下的轮椅轨迹——井字格交汇处正是御书房方位。
"阿煜的气色倒是比春猎时好些。"皇帝扔了笔,鎏金护甲刮过案头白玉镇纸,发出“哐当”一声。
暖阁中温度适宜,带着一种沉闷的气息。"听说王妃亲自照料汤药?"
周煜咳嗽着要去行礼,轮椅却被地毯金线缠住。
宋瑶抢步上前扶住,右手"无意间"碰触到端茶宫女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心中一惊。
【药渣里多加了二钱朱砂】宫女的心跳快得异常,那急促的跳动声仿佛就在她耳边。
"妾身愚钝,全赖太医院指点。"宋瑶垂眸盯着皇帝腰间蹀躞带,七宝镶嵌的卡扣位置与轮椅暗器机关惊人相似。
当年,工部主管工程建造与水利治理等要务,各方势力在其中角逐,权力斗争暗潮涌动,如今看到工部侍郎的签章与李尚书私印重叠,似乎暗示着当年那段复杂的过往。
她突然明白周煜为何总在寅时调试袖箭——那是皇帝早朝系蹀躞的时辰。
皇帝抚掌大笑,腕间沉香串突然崩断。
十八颗珠子滚过金砖地的声响里,宋瑶听见三声不同频率的心跳:周煜的平稳似冰层下暗流,皇帝的急促如困兽,自己的......竟带着铁器相撞的铮鸣。
她的内心不禁涌起一丝紧张,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青州治水的折子积了半月。"皇帝用脚碾碎一颗沉香珠,"阿煜当年在工部的旧部..."
周煜握拳抵唇闷咳,袖口鹤纹银线擦过宋瑶手背,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
她突然想起圣旨上茉莉香混着的硝石味,电光石火间攥住正要添茶的小太监腕骨。
【河堤炸药的引线埋在第三处桩基】小太监袖中滑出半截火折子。
暖阁忽起穿堂风,吹散宋瑶鬓间碳灰,那股凉风吹在脸上,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火折子卷入自己袖中珊瑚钏:"妾身愚见,治水当疏而非堵。"尾音刻意压在窗格振动的频率上。
周煜轮椅悄然右转半寸,卡住滚到脚边的沉香珠:"臣弟记得皇兄二十岁生辰时,曾用九百桶火药炸开淤塞的运河。"
皇帝瞳孔骤缩,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青玉笔洗上。
宋瑶嗅到血腥气——周煜掌心旧伤崩裂了,血珠正渗进轮椅扶手的雕花缝隙。
看到这一幕,她心中一阵担忧。
"王妃倒是颇有见解。"皇帝突然击掌,两个捧着鎏金盒的太监应声而入,"这株南海珊瑚赏你了。"
宋瑶下跪时膝盖压住地毯某处凸起,硌得生疼的位置正是轮椅轨迹图上的标记点。
珊瑚枝触手的瞬间,她听到盒底夹层传来机簧转动的咔嗒声,那声音让她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谢陛下隆恩。"她叩首时长发扫过周煜膝盖,借机将火折子塞进他轮椅暗格。
周煜手指在她后颈轻划两下,比攻城车齿轮更规律的触感——是十年前工部修订的《河防纪要》暗码。
出宫时暮色己至,宋瑶数着轿帘外逐渐亮起的灯笼。
第十八盏"肃静"灯笼罩着青雾,与圣旨上的茉莉香如出一辙。
她佯装整理珊瑚枝,指尖拂过鎏金盒边缘的铜绿。
"王爷可知青州有座凤凰山?"她蘸着周煜掌心未干的血,在轿厢底板画了条曲折的线,"山中有种赤铁矿,遇水会发出硫磺味。"
周煜忽然解开她朝服最上方的盘扣,露出锁骨处淡红的胎记:"王妃可听说过,前朝铸剑师总在剑身刻火纹?"他指尖顺着血线游走,最终停在某个岔路口。
马车碾过宫门铜钉时,宋瑶摸到珊瑚枝底部细微的凸起——是半枚火药司的官印。
她终于明白皇帝为何特意赏赐珊瑚,枝桠间隙正好能卡住轮椅暗器的发射机关。
周煜的轮椅碾过青砖上的朱雀纹,宋瑶听见他喉间溢出极轻的齿轮转动声——是藏在衣领下的传音铜管开始运作。
"青州河道图纸。"他从袖中抖出羊皮卷铺在案几上,朱砂标注的第三桩基处洇着茶渍,"去年修缮时用的是糯米灰浆。"
宋瑶将珊瑚枝斜插在窗边铜雀灯座里,枝桠阴影恰好遮住图纸某处裂痕:"妾身听闻李尚书督办时,曾从凤凰山运来三十车赤铁矿石。"她指尖点在茶渍边缘,那里有半枚被水泡开的火漆印。
轮椅轴承突然发出三声脆响,周煜用袖箭挑开卷轴夹层。
褪色的《河防纪要》残页飘落,十年前工部侍郎的签章竟与李尚书的私印重叠。
看到这一幕,宋瑶和周煜心中都涌起一丝震惊,他们意识到这背后的阴谋可能远比想象中复杂。
"赤铁矿遇水生烟..."周煜忽然咳嗽着打翻茶盏,水流顺着桌缝渗向皇帝赐的鎏金暖炉。
宋瑶瞥见蒸气中腾起的淡黄烟雾,立即摘下珊瑚枝往地上一掷。
"妾身该死!"她假意去捡,珊瑚尖端精准刺入地砖缝隙。
机关转动的咔嗒声里,暖炉底部弹出半截焦黑的引线——正是青州河堤常用的硝磺配方。
皇帝抚掌大笑时,周煜的轮椅己经挡住通风口:"皇兄当年炸运河的九百桶火药,似乎也掺了凤凰山矿粉。"他袖中滑出块暗红矿石,在蒸气里突然爆出火星。
宋瑶趁机扶住踉跄的太监,指尖擦过他腕间:"李尚书门生前日去过后山皇陵..."她捕捉到对方脑中闪过的玄铁棺椁画面,突然明白那些"余党"真正要动的是先帝陵寝风水。
此时,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够了!"皇帝突然掀翻案几,翡翠扳指在《河防纪要》上砸出裂痕,"阿煜这般聪慧,怎么没发现第三桩基的灰浆少了二钱硫磺?"
周煜转动轮椅避开飞溅的瓷片,藏在扶手里的磁石吸住了滚过来的扳指。
宋瑶看见翡翠内侧刻着的火纹,与珊瑚枝上的官印完全吻合——原来十年前负责运河爆破的正是当今圣上。
她的内心一阵慌乱,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笼罩着她。
"臣弟领罚。"周煜忽然按住宋瑶手腕,在她掌心快速画出井字。
这是今晨他们破解的轮椅轨迹图,第九个交叉点正对王府藏书阁暗门。
暮色漫过宫墙时,引路太监的灯笼在白玉阶上投下细长阴影。
宋瑶感觉袖口突然被扯动,低头看见滚进来的纸团沾着茉莉香。
展开的刹那,周煜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恰好盖住她的抽气声。
"小心。"
宣纸上用硝石粉写的字迹正在消散,最后一点朱砂印痕却像极了李尚书夫人眉心的花钿。
宋瑶将空纸团塞进珊瑚枝桠,听见金属摩擦的轻响——有人改动了机关卡扣的方向。
马车驶出玄武门时,周煜忽然拆开轮椅扶手的雕花板。
磁石上吸附的翡翠扳指内侧,赫然刻着火药司二十年前的暗码。
宋瑶蘸着他掌心未干的血,在染了硫磺味的车帘上画出三个交叠的圆。
"李尚书、皇陵、凤凰山..."车轮碾过朱雀大街的瞬间,珊瑚枝在月光下投出奇异的影子——像极了皇帝早朝时垂在龙椅旁的蹀躞带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