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王府后厨的铜吊子突然炸开,滚烫的开水溅得到处都是,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热气腾腾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宋瑶攥着半湿的袖口往书房跑时,指尖擦过回廊新糊的窗纸,那粗糙的纸面触感明显,残留的桐油味刺鼻浓烈,刺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那气味分明是今早柳儿擦拭佛龛时沾染的松香。
"王爷!"她撞开书房门,“砰”的一声巨响,周煜轮椅正碾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铜灯树投下的阴影里,暗卫青河捧着密报的手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宋瑶顾不得礼数,伸手就要触碰案头茶盏。
指尖离釉面还有半寸时,周煜突然攥住她手腕:"王妃当心烫。"他拇指恰好压在她跳动的脉搏处,掌心的薄茧粗糙地刮过她腕间红绳结,带来微微的刺痛。
三更梆子响起,沉闷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刹那间,西跨院马厩窜起的火舌如狰狞的怪兽舔破了夜幕,明亮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宋瑶被浓烟呛醒,刺鼻的烟雾钻进鼻腔,让她一阵咳嗽。
帐外柳儿正攥着鎏金烛台当武器,铜盘里融化的蜡油“滴答滴答”地落下,凝成诡异的蛇形。
"走水"的呼喊声里混着刀刃破空的“嗖嗖”声。
宋瑶扯断床帐流苏缠住窗栓,碎玉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黑衣人蒙面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借着月光看清那人腰牌纹路——正是晨起替李嬷嬷送参汤的小厮佩过的双鱼衔环纹。
"去地窖!"周煜的轮椅撞开暗门机关,宋瑶跟着周煜冲进密道,黑暗瞬间将她笼罩,她的心猛地一紧,却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向前。
密道里温度骤降,潮湿的空气带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青河挥刀斩断追来的箭矢,“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在密道里回响。
宋瑶踉跄间抓住黑衣人尸体的衣襟,指尖触到内衬暗袋里的铜钥匙,那冰冷的触感让她一哆嗦,霎时头痛欲裂——这钥匙本该挂在李嬷嬷佛堂的观音像颈间。
密道石阶上的青苔泛着新鲜刮痕,宋瑶突然拽住周煜的轮椅扶手,那扶手冰冷而粗糙。
她俯身装作系鞋带,袖中银针挑破台阶缝隙里半透明的蚕丝线,“噗”的一声轻响。
三丈外的烛台应声炸开,毒烟撞上石壁渗出的水珠,化作腥臭的泥浆,刺鼻的气味让人作呕。
"东南角第七块砖。"周煜突然出声。
宋瑶摸到砖面残留的朱砂,那粗糙的颗粒感在指尖,眼前闪过柳儿晨起擦拭佛珠的画面——那些本该嵌在佛头的南海珍珠,此刻正在黑衣人刀鞘的暗槽里发着冷光。
密道岔路口传来铁器拖拽的“哐当哐当”声,宋瑶突然将发间鸾钗掷向壁灯。
铜雀口中喷出的火星引燃顶棚垂落的蛛网,烧焦的丝线“滋滋”作响,裹住黑衣人即将踏上的翻板机关。
周煜转动轮椅扶手的白玉环,暗格里弹出的铁蒺藜正卡住第二道千斤闸的滑轨,“咔哒”一声脆响。
"当心!"宋瑶拽着周煜滚下斜坡时,后颈擦过钉满倒刺的铁栅栏,尖锐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掌心按在黑衣人尸体腰间的皮囊上,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那是只有在李嬷嬷佛堂才闻过的特殊气味,紧接着,她瞬间看见李嬷嬷跪在佛堂的剪影——那串十八子的佛珠第一百零八次擦过蒲团边缘,碾碎了垫在下面的半张星象图。
密道尽头的月光被黑影撕成碎片,宋瑶反手将周煜的轮椅推进石壁凹槽。
她发间最后一支银簪戳进机关兽的眼窝,齿轮咬合的“咔咔”声里,十二道铁锁正从他们背后缓缓升起。
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时,宋瑶摸到了周煜轮椅扶手上温热的血渍,那黏腻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
她忽然想起晨起为他更衣时,那件蟒袍下摆沾着的钦天监特制金粉——此刻正在黑衣人刀尖上凝成血珠。
青河的短刃刚挑开东南角第三块青砖,十余道黑影便从密道穹顶的通风口倒悬而下。
宋瑶的后背撞在周煜轮椅靠背上,闻到他衣襟间逸出的龙脑香里混着新鲜的血腥气。
"老奴来迟!"李嬷嬷嘶哑的嗓音破开浓烟,三西个举着剔骨刀的厨娘紧跟着冲进密道。
宋瑶瞥见跑在最末的柳儿抱着火钳,裙裾上还沾着马厩的草料——这丫头竟把佛堂的银丝炭筐倒扣着当盾牌。
黑衣人刀锋劈向周煜轮椅的瞬间,宋瑶假意跌倒,指尖擦过对方护腕,铜鳞甲内侧的温热让她眼前炸开画面——申时三刻的东市铁匠铺,戴着斗笠的男人往刀鞘暗槽塞进金叶子。
"攻下盘!"宋瑶攥住李嬷嬷递来的烧火棍横扫。
黑衣人的铁靴撞上滚烫的铜炉,密道里顿时腾起皮肉焦糊味,那刺鼻的气味让人作呕。
周煜转动轮椅扶手的动作微滞,宋瑶立刻摸到他袖中暗袋里的磁石——那些嵌在机关兽眼窝的铁蒺藜突然转向,将两个欲逃的黑衣人衣摆钉在石壁上。
柳儿突然尖叫:"东南角槐树!"宋瑶心领神会,抓起佛堂顺来的铜磬砸向通风口。
逃窜的黑衣人被声波震得踉跄,正撞上青河埋伏在槐树枝桠间的铁索网。
"留活口!"周煜的咳嗽声混着齿轮转动声。
宋瑶趁乱按住黑衣人渗血的腰牌,双鱼衔环纹在她掌心发烫——昨夜李嬷嬷擦拭祖宗牌位时,这纹样曾出现在供桌底层的族谱封皮上。
被俘的黑衣人咬破齿间毒囊前,宋瑶突然扯开他衣领。
暗袋里滚出的金瓜子沾着钦天监特制的朱砂,与她晨起在周煜蟒袍下摆发现的痕迹如出一辙。
"京城来的贵客。"周煜用绢帕擦拭指尖血渍,月光照亮他轮椅扶手上新添的剑痕,"倒是舍得用御赐金粉做标记。"
宋瑶弯腰替柳儿包扎伤口时,借着捡簪子的动作触碰染血的青砖。
残留的松香气味让她想起佛堂被挪动的蒲团——那下面本该压着李嬷嬷为亡夫抄的经卷。
更漏声穿过破损的窗棂时,宋瑶站在狼藉的庭院里。
她着从密道机关兽眼窝抠出的半片齿轮,铁锈味里裹着熟悉的沉水香——与三日前继父登门时,袖中掉落的香囊气味完全相同。
危机暂解,但铜钥匙与双鱼纹的秘密仍在暗处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