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在细密如丝的雨幕里格外清晰,好似重锤一下下敲在宋瑶心上。
宋瑶坐在马车里,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数着外面倒退的宫灯,昏黄的灯光在雨雾中晕染开来,像一团团摇曳的梦。
她的指腹无意识地着袖口的暗纹,那细腻的纹路在指尖滑过,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周煜轮椅扶手残留的金属凉意还缠在指尖,丝丝寒意顺着手臂蔓延,方才在宫门前,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荔枝沾了泥水容易坏。"周煜忽然出声,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如同古老的钟声在车厢里回荡。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缓缓掀开冰鉴暗格,动作优雅而沉稳。"让柳儿取些井水镇着。"
宋瑶猛然回神,
车外,李嬷嬷正扯着嗓子指挥杂役搬运冰鉴,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溅起的水花带着泥点,在昏暗中泛着浑浊的光,里面果然混着几颗滚落的荔枝,湿漉漉地躺在地上。
她借着掀帘的动作扫视墙根,目光锐利而警惕——那个搓麻绳的驼背杂役早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段松散的麻绳,在雨中无力地卷曲着。
暮色西合,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绸缎缓缓落下,王府回廊次第亮起羊角灯,昏黄的灯光在渐浓的夜色中星星点点,好似夜空中闪烁的寒星。
宋瑶坐在屋内,望着铜盆里化开的胭脂水,那一抹艳丽的红色在水中渐渐晕染,像一朵盛开后又渐渐凋零的花。
突然,她眼神一凛,抓住柳儿正要倒水的手腕。
温热的水流“潺潺”地流下,在丫鬟腕间,赫然有道新鲜的麻绳勒痕,那一道道青紫的痕迹,像一条条扭曲的小蛇。
"今早角门换岗的是谁?"宋瑶用帕子蘸着蔷薇露擦手,蔷薇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的余光瞥见窗外李嬷嬷端着药碗的身影顿了顿,那微微一滞的动作,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可疑。
柳儿揉着手腕,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是张管事新招的杂役,听说岭南闹饥荒逃难来的。"铜镜里映出宋瑶骤然绷紧的脊背,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警惕,窗纸上李嬷嬷的影子己经融进暮色,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戌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那清脆而悠远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周煜的轮椅碾过门槛,“嘎吱”一声,像是黑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宋瑶正对着账册勾画,昏黄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玄铁令在轮椅夹层投下的阴影拉得细长,那阴影仿佛是一个神秘的符号,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伸手去接药碗,指尖擦过他虎口的薄茧,那粗糙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颤。
"松胶味太重。"她突然说,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悦。
周煜低笑,胸腔的震动如同沉闷的鼓声,惊飞了案头雀鸟,鸟儿扑腾着翅膀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响亮。
汤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暗芒,他的眼神深邃而神秘:"岭南进贡的冰鉴都用松脂封口。"他忽然握住她悬在空中的手,手指修长而有力,"怕了?"
宋瑶的耳坠在烛火里晃出碎金,那细碎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不定,仿佛她此刻纷乱的心情。
她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掌纹间蛰伏的杀意,那股寒意如同一股冰冷的气流,顺着手臂蔓延全身,却在他拇指抚过腕骨时化作温热水流,让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窗外传来李嬷嬷呵斥小厮的声响,她的声音尖锐而愤怒,说要把浸坏的荔枝拿去喂马。
次日卯时,天色还未大亮,淡淡的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王府。
宋瑶在账房撞见李嬷嬷对着破损的冰鉴发愁,老嬷嬷鬓间银丝沾着晨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见她进来竟主动退后半步,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岭南的冰三日才能运到,这些荔枝......"
"取地窖存着的硝石。"宋瑶掀开冰鉴盖子的手顿了顿,眼神坚定而自信,"嬷嬷可知松脂遇硝会凝结?"她故意将沾着松胶的帕子扔进冰水,看着李嬷嬷瞳孔骤缩,那一瞬间,李嬷嬷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
申时末,二十筐荔枝整齐码在庖厨檐下,荔枝那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格外夺目,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宋瑶看着小厮们搬运新制的冰鉴,突然转身按住柳儿要试吃的手,眼神严肃而警惕:"用银针挑开果蒂。"
三颗泛青的荔枝滚落在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李嬷嬷的惊呼声划破了寂静,宋瑶捏着银针发黑的部分轻笑,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岭南的早熟荔枝,果然金贵。"
戌时的药比平日苦三分,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让人忍不住皱眉。
周煜拨弄着宋瑶发间的珍珠簪,珍珠在他指尖闪烁着柔和的光,忽然将药碗凑到她唇边,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尝尝?"苦涩漫开时,他指尖掠过她颈侧,那轻柔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颤,"今日的硝石用得好。"
宋瑶呛咳着推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却在瞥见窗外人影时反手勾住他脖颈,动作迅速而果断。
月华浸透茜纱窗,那柔和的月光如流水般洒在屋内,她清晰听见李嬷嬷的脚步声在回廊转了个弯,那“嗒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渐行渐远。
亥时的花园浮动着夜来香,那浓郁而甜美的香气在夜风中弥漫开来,仿佛是一场梦幻的香水雨。
宋瑶数着石径上的鹅卵石,脚下的石头坚硬而粗糙,第十步时周煜的轮椅碾碎半片残叶,“咔嚓”一声,像是生命被瞬间碾碎。
他忽然拽住她披帛,檀木扶手硌得她腰窝生疼,那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呼一声。
"瑶儿。"他声音比月光还轻,仿佛是夜风中的一声叹息,掌心却滚烫似淬火的铁,那炽热的温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今日在冰窖......"尾音消融在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假山后闪过半截麻绳,那黑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宋瑶的脊背贴上冰凉石壁,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听见周煜喉间溢出声轻笑,那笑声低沉而魅惑。
他屈指弹飞她鬓边落花,花瓣在空中轻轻飘落,像一只只粉色的蝴蝶。
玄色衣袖扫过她锁骨,那轻柔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阵涟漪,"怕荔枝有毒?"热气钻进耳蜗的刹那,远处传来瓦片轻响,那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危险的信号。
"是猫。"周煜的唇擦过她耳垂,那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耳朵一阵发烫,轮椅却悄无声息横挡在她身前,动作迅速而果断。
他指尖寒光微闪,宋瑶突然踮脚咬住他喉结,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夜枭惊飞时,那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她尝到他皮肤上残留的硝石味道,那淡淡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
周煜扣住她后颈的力道几乎捏碎玉簪,却在李嬷嬷的灯笼光扫过月洞门时骤然松开,动作干净利落。
"明日......"他着她泛红的唇珠,机关转动声混着更漏传来,那“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是时间的脚步,"荔枝该腌成蜜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