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犁握着竹扫帚的手微微发紧，不由想起在赵家武馆的日子。
那时虽也日日扫地，却能跟着赵教头学那套凌厉的杀人剑法。
如今在剑墟宗，这"清扫悟道"的差事却将她死死捆住——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三座山峰的石阶与广场，非得扫到日头西斜才能勉强完工，有些时候还被管事要求去做各种不合理杂活。
留给修炼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时辰，偏生体内还养着个贪吃的剑蛊。
这小东西每日都要吸走她十分之一的灵气，看似不多，可修真之道本就是聚沙成塔。
石犁算过，若没有这损耗，以她的资质，破境时间起码能提前一年。
修为越到后期，每一缕灵气都珍贵如金，这日积月累的消耗，着实令人肉疼。
"唰——唰——"扫帚划过青石的声响越发急促。
石犁望着蜿蜒至云端的石阶，忍不住腹诽：
堂堂剑墟宗，连个扫地傀儡都舍不得炼制？非要让修士来做这些杂活，平白耽误修行。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莫非觉得外门弟子的光阴就不值钱？
夕阳的余晖将俗剑庐的竹檐镀上一层金边，石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时，恰巧遇见常蝉也从外面归来。
两人在院门前短暂对视，彼此点头致意后便各自回屋——这是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石犁推开吱呀作响的竹门，屋内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
她将扫帚靠在墙角，忽然想起半月前分配杂役时的场景。
当时执事弟子宣布常蝉被分到藏经阁抄经，整个外门都炸开了锅——那可是人人眼红的肥差。
不仅能翻阅宗门典籍，工作也清闲，只需每日整理几卷经书即可。
相比之下，自己这扫地的活计，当真是云泥之别。
"人各有命啊..."石犁轻叹一声，盘腿坐在蒲团上。
窗外的蝉鸣渐渐沉寂，她迅速收敛心神。
现在的每一刻修炼时间都弥足珍贵，她必须争分夺秒。
只要通过内门考核，就能摆脱这日复一日的外门杂役生活。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运转周天，将白日里积攒的郁气一点点化入经脉之中。
时光如流水，转眼己过一月。
石犁手持竹帚立于广场中央，如今她对这扫地差事己琢磨出几分门道。
"清风扫落叶，剑气荡尘埃..."她手腕轻抖，竹梢划过青石板的瞬间，一缕剑气自指尖溢出，卷起三片梧桐叶打着旋儿归到一处。
这法子是她半月前偶然悟得——将扫地动作与剑招相合，以气御尘，反倒暗合了剑道中"举重若轻"的要诀。
可惜她如今修为尚浅，剑气化成的旋风仅能波及一丈方圆。
再远些，那气流便如强弩之末，非但卷不动落叶，反将尘土扬得西处都是。
今日她索性弃了扫帚，单以剑气作业。
虽比往日慢了许多，却能清晰感受到每一缕剑气的流转轨迹。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往常这个时辰早该收工，今日她却固执地留在广场。
指尖剑气时断时续，青石板上落叶聚了又散。待到最后一堆尘埃归拢，己是星斗满天，紫云密布。
石犁望着自己布满细碎剑痕的指尖，苦笑着摇头——这般修炼虽好，可人定时分才归，怕是连三个时辰的打坐时间都保不住了。
夜色己深，石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俗剑庐。
常蝉的窗棂间依然透着暖黄的灯光，在漆黑的院落里格外醒目。
石犁驻足望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修仙路上，谁不是在咬牙硬撑？哪有什么捷径可走，不过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苦修罢了。
推开自己的房门，石犁忽然想起明日便是发放俸禄的日子，指尖不自觉地着空荡荡的袖袋。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明日领到俸禄后，是该先换柄趁手的铁剑，还是买些辅助修炼的丹药？
这个念头刚起，她又自嘲地摇摇头。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毕竟连具体能领到多少都还不确定呢。
她甩了甩头，将那些杂念尽数抛开。盘腿坐在蒲团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开始运转周天。
几个周天运转完毕，窗外己传来第一声鸡鸣。
石犁从蒲团上起身，掸了掸身上灰扑扑的外门弟子服。
这衣裳虽样式粗陋，倒也算件不错的法衣——不染尘埃，冬暖夏凉。
她理了理衣襟，指尖抚过胸前绣着的断剑纹样，不禁莞尔。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设计的。"石犁对着铜镜系紧腰带，"给外门弟子绣柄断剑，是叫我们认命的意思？"
镜中人嘴角扬起倔强的弧度。
她忽然伸手虚握那断剑图案，仿佛要握住一柄无形的剑："剑断了可以重铸，路断了..."
指尖划过胸前，做了个劈斩的动作，"便再劈一条出来。"
晨雾中，少女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踏上石阶。
竹帚扫过青苔的沙沙声里，隐约夹杂着剑气破空的轻响。
今日的扫地功课，似乎比往常多了三分剑意。
石犁扫至半山腰时，抬头望见日头己至食时方位。
她抹去额间细密的汗珠，手中扫帚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今日是发放月俸的日子，此刻正是尘剑阁最热闹的时辰。
她踌躇片刻，终是将扫帚往石阶旁一靠。
"若是被管事撞见..."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摇头驱散。
等做完清扫再去，怕是连俸禄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这外门里的规矩她再清楚不过——去得晚了，莫说分一杯羹，怕是连残渣都捞不到。
山风掠过她的鬓角，带着几分初秋的凉意。
石犁加快脚步，心里盘算着这次能领到多少蛊灵。
虽说早知外门俸禄微薄，但总归是个盼头。
她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袖袋，脚下的青石板路似乎也变得轻快了几分。
尘剑阁坐落在主峰西侧的山坳处，是座灰扑扑的三层小楼。
石犁踏入阁中时，几个外门弟子正在排队领取俸禄。
角落里，几个执事弟子正清点着蛊灵，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