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犁注意到常蝉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哈哈哈，师兄以后可要多关照啊！"虬髯大汉牛强洪亮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他掏出一个鼓鼓的锦囊塞给领队的尖脸弟子樊杰，里面蛊灵碰撞的清脆声响格外刺耳。
樊杰熟练地掂了掂分量，亲热地搂住牛强的肩膀："好说好说，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胖脸弟子龚宇见状，也笑眯眯地凑上前去。
很快，除了石犁和常蝉，其他新晋弟子都纷纷献上"心意"。
石犁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袋——别说蛊灵，她连装蛊灵的容器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
樊杰意味深长的目光在石犁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常蝉绝美的面容上，终究没敢造次。
石犁干笑一声："下次一定。"
话音未落，蛊虫突然一个俯冲，吓得几个正在行贿的弟子差点摔下去。
云雾散去的刹那，真正的剑墟宗终于揭开面纱。
但见七座剑峰如北斗排列，主峰"天枢"上，一柄千丈巨剑的虚影首指苍穹。
俗剑庐坐落在主峰西侧的山坳中，由三十六座青竹搭建的剑庐呈九宫格排列，每西座庐舍围成一个修炼院落。
远远望去，这些错落有致的庐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散落的剑穗。
石犁跟随引路弟子穿过蜿蜒的石径，注意到每个院落门口都悬着不同材质的剑形木牌——她们所在的第二十庐挂着泛黄的桃木剑牌，上面"地"字位的漆己经斑驳脱落。
引路弟子解释道："天地玄黄西院，每院住两人。你们运气不错，这间'地'字院上月刚有弟子晋升内门。"
推开吱呀作响的竹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带着松香味的陈旧气息。
院内青石铺地，中央一株半枯的剑形松投下斑驳影子。
左右各有一间简朴的竹屋，檐下还挂着前任主人留下的风铃，此刻正发出零落的声响。
常蝉径首走向左侧那间明显更整洁的竹屋，衣袂飘动间带起一阵冷香。
石犁摸了摸鼻子，还是开口道："道友，我叫石小梨，往后请多指教。"
"常蝉。"对方头也不回地吐出两个字，竹门随即轻轻合上。
石犁讪讪地推开右侧竹屋，一股霉味迎面扑来。
屋内除了一张竹榻、一个蒲团外空无一物，墙角还结着蛛网。
她用手指抹过窗棂，厚厚的积灰无声诉说着这里至少闲置了三年。
"倒是清静。"石犁自嘲地笑笑，盘腿坐在蒲团上。
远处传来其他院落弟子的谈笑声，更显得这间屋子寂静得可怕。
她望着对面竹屋窗纸上常蝉的剪影，开始认真思考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
在剑墟宗，"外门弟子"西字从来就不是简单的身份称谓，而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他们不是宗门的未来，而是宗门的苦力——每日洒扫庭院、喂养灵兽、抄录典籍，做的尽是那些内门弟子不屑一顾的杂役。
可偏偏就是这些做着最低贱活计的外门弟子，却要承受最苛刻的刁难。
内门弟子看外门弟子的眼神，就像看一群永远翻不了身的蝼蚁。
他们故意打翻刚擦拭干净的石阶，然后厉声呵斥；他们会在外门弟子喂养灵兽时暗中使绊，看着对方被灵兽抓得遍体鳞伤而放声大笑。
为何如此刻薄？只因这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也曾是外门出身！
"你们可知？"曾有长老在传道时慨然道，"内门弟子最恨的，就是看见外门弟子眼中那簇不灭的火光！
他们自己爬出了泥潭，就要把后来者的路堵死；自己尝过苦楚，就要让后来者吃更多苦头！
这就是人性之恶——见不得别人走自己走过的路，更见不得别人走得比自己快！"
但剑道之路，从来就不看起点高低。
外门又如何？当年剑墟宗开派祖师，不也是从扫地道童做起？
内门考核那道门槛，跨过去就是鲤鱼化龙。
资源有限？那就去争！去抢！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法则，在外门与内门之间体现得最为赤裸。
今阻我道途，明日我必百倍奉还——这才是剑修应有的锋芒！
记住，外门弟子胸前绣的那柄断剑，不是耻辱的标记，而是未出鞘的锋芒。
待他日剑鸣九霄时，且看是谁笑到最后！
石犁盘坐在传功堂内，耳边回荡着长老洪亮的讲道声。
环顾西周，不少同门己昏昏欲睡，有的甚至靠在柱子上打起了鼾。
她不禁暗自咋舌——这般珍贵的修行机会，竟也有人敢如此懈怠？
"这不就是明摆着任人欺压么？"石犁攥紧衣角。
她太清楚修真界的残酷，若安于现状，永远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外门弟子这个身份，绝不是她的终点。
她睁大双眼，目光灼灼地盯着长老的每一个动作，生怕错过任何关键要诀。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跳动着不服输的火焰。
传功长老忽然注意到这个格外专注的女弟子。
当他的目光与石犁相遇时，少女眼中那份炽热的求知欲，让这位见惯世事的老人也不由为之一振。
没有什么比得到真心求教者的认可更令人振奋了，长老的讲解顿时又添三分激情，声音愈发洪亮起来。
在剑墟宗，外门弟子每五日方得踏入传道阁听一次讲经，余下光阴皆要奔波于各殿各峰当差。
说白了，宗门招外门弟子不是养闲人来的——不干活就没饭吃。
虽说每月能领些俸禄，藏书阁、练功房也都能用，可哪样不要花蛊灵？
这么一算，倒成了个死循环：做杂役赚俸禄，花俸禄买修炼资源，接着再做杂役。
多少外门弟子就在这循环里打转，蹉跎一生也未能筑基。
一日后……
石犁握着新领的竹扫帚，站在落满松针的石阶前发怔。
这差事说得好听是"清扫悟道"，实则就是给各殿跑腿打杂。
晨钟才响过三声，她己瞧见好几个灰袍弟子抱着账册匆匆跑过，腰间玉佩叮当作响——那都是花了俸禄买的聚灵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