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乘被铁链悬在重庆卫诏狱的水牢时，秦良玉正跪在巡抚衙门的青石阶上剖白。三日前那封染血的“石砫通播”密令己传遍川东，东厂番子连夜抄录的《杨氏檄文》里竟夹着马千乘的私印拓本，更骇人的是檄文末尾盖着水西土司安疆臣的狼头火漆——这分明是当年马千乘与安氏会盟征讨九丝蛮时留下的旧契！阿蛮的银耳坠在秦良玉掌心碎成齑粉，苗疆秘传的“牵机引”毒烟正从诏狱砖缝里渗出，将拴马桩上那匹缴获的播州战马熏得七窍流血。
“马宣抚昨夜可梦到石砫的杜鹃？”曹皋的描金靴碾过水牢台阶，东厂提刑官手里的铜钵盛着半凝固的鹤顶红，钵底刻着《大明律·土司篇》的残句。马千乘的青铜面具早被揭去，左颊那道平播时留下的箭疤浸在污水里发白，他盯着铜钵倒影中自己扭曲的面容，突然嘶声大笑：“阉狗也配谈律法？”铁链猛然绷首，水牢西壁悬挂的三十六幅《平播功臣图》突然齐齐翻面——背面竟是用苗文写就的《杨应龙讨明檄》，图轴末端还黏着石砫白杆兵特制的三棱箭簇！
秦良玉的软剑劈开巡抚衙门的门匾时，李化龙正在后堂验看那封要命的密信。蜀锦装裱的信封遇火显形，内层竟是用播州杨氏祖坟旁的雷击木制成，木纹间渗出的朱砂勾勒出马千乘与杨朝栋对饮的幻象。阿蛮突然咬破手指在青砖上画蚩尤血符，符咒成形的刹那，信纸上的墨迹突然扭曲成数百只毒蝎——这正是水西蛊婆惯用的“千蛛万毒书”！李化龙的官印不慎坠地，印纽磕碎的青砖下露出半截黄铜管，管内藏着的《东厂侦缉录》明明白白记载着：万历二十三年霜降，曹皋曾秘密会见播州矿税使丘乘云！
马千乘的旧伤在毒烟中溃烂流脓时，诏狱外突然传来三声獴子叫。七个佘族祭司扮作运尸人混入地牢，他们推着的板车上盖着浸透狗血的《大明疆域图》，车轮碾过之处，青砖缝隙里钻出无数铁线虫。曹皋的番子刚要拔刀，却发现刀鞘里塞满了霉变的《石砫军粮册》——这正是上月被东厂调包的军粮凭据！阿蛮的骨笛吹出《九黎破阵曲》，祭司们突然扯开裹尸布，露出下面暗藏的七十二面青铜傩面——每张面具的眼窝都嵌着水西土司家的驱蛊银铃！
“开！”秦良玉的钩镰枪刺入巡抚衙门梁柱，枪头挂着的火油罐炸裂时，房梁上簌簌落下无数蜡丸。李化龙的幕僚慌忙去捡，却见蜡壳遇热融化后露出里面的东厂密令，绢布上“构陷石砫”西字还沾着丘乘云的鼻烟渍。阿蛮的苗刀突然横劈，刀刃擦着曹皋的蟒袍掠过，斩断他腰间那串刻满《杨氏族谱》的铜钥匙——钥匙齿痕竟与马千乘私印上的防伪纹路完全吻合！
子夜时分的水牢突然漫起红雾，十二个东厂番子推来的刑架上绑着个血肉模糊的矿工。曹皋的铁刷子蘸着盐水刮开犯人后背，溃烂的皮肉间赫然露出半幅《播州矿脉图》——图上标注的朱砂矿位置，正是马千乘去年奏请朝廷开采的忠州山地！马千乘的锁链在挣扎中勒进腕骨，他忽然盯着矿工耳后的刺青厉喝：“娄山关战死的八百白杆兵，每人左臂都有同样的黎母山图腾！”
秦良玉的嫁衣在暴雨中浸透鲜血，她带着三十土兵夜袭东厂驿馆时，阿蛮正用苗疆秘药催动地脉。驿馆马厩里那匹曹皋的坐骑突然发狂，铁蹄踏碎的青石板下涌出成团铁线虫——虫群遇月光即化作血水，在地面汇成“丘乘云”三个篆字。白杆兵撬开马槽，槽底暗格里藏着丘乘云与杨应龙往来的十二封密信，每封信的封泥都混着播州朱砂与东厂特制的尸蜡！
李化龙的惊堂木拍裂公案时，重庆卫的粮仓突然起火。守卫拼命泼水救火，却见水浇在霉米上腾起绿烟，烟中浮现出曹皋向播州叛军运送军械的幻象。阿蛮的银针扎进粮官太阳穴，这的贪官竟从喉管里呕出半枚东厂腰牌——牌上编号对应的番子，正是三日前被灭口的播州细作！秦良玉的软剑突然刺穿粮仓立柱，藏在柱芯的铁匣轰然坠落，匣内那本《东厂播州收支录》记载着：万历二十西年至今，丘乘云共向杨应龙输送硫磺六千斤、火铳二百挺！
马千乘在诏狱咳出黑血时，石砫的援军终于冲破东厂封锁。十二个白杆兵扛来的木箱里，整整齐齐码着杨应龙赏格上“马千乘首级”的悬赏令——每张悬赏令的边角都盖着水西土司的暗记，而印泥竟与曹皋随身印鉴用的同款波斯胭脂虫红！阿蛮的巫术仪式进行到最关键处，她将马千乘的毒血滴入铜盆，血水中浮现的却是丘乘云在杨氏祖坟前焚香盟誓的场景——坟前石碑上，杨应龙亲笔刻着“东厂恩公丘公乘云”八个篆字！
五更天的梆子响彻山城，李化龙突然摔碎茶盏。巡抚衙门的暗门轰然洞开，二十个被俘的播州巫师捆在铁架上，每人舌底都压着半片东厂牙牌。秦良玉的钩镰枪挑开巫师衣襟，露出他们胸口纹着的东厂番号——这些编号对应的档案，此刻正摆在万历皇帝的龙书案上！马千乘的青铜面具被阿蛮用秘药重铸，面具内侧新刻的《石砫平播功绩录》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每一个字都浸透昨夜战死的十七个白杆兵鲜血。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诏狱天窗时，八百里加急的圣旨突然抵达。锦衣卫缇骑的马鞍下藏着半截断箭——箭杆上“丘乘云”的铭文与射入马千乘左颊的那支完全相同！秦良玉接过赦免诏书时，发现黄绫边缘的织金云纹里暗藏苗文咒语，这正是阿蛮的师父三十年前献给司礼监的驱蛊秘术。马千乘拖着镣铐走出水牢，突然抓起地上一把浸毒的《杨氏檄文》塞入口中咀嚼，黑血顺着嘴角流下时，他对着曹皋的囚车笑道：“阉党可尝过播州朱砂混东厂鹤顶红的滋味？”
午时三刻的炮声响起前，阿蛮在菜市口布下九黎招魂阵。丘乘云被押上刑场时，怀中的东厂密令突然自燃，火苗舔舐过的绢布上显露出整张西南土司贿赂太监的名单。马千乘的白杆枪挑起监斩台的帷幕，露出后面那幅万历皇帝亲赐的《忠烈图》——画中秦良玉的嫁衣纹样里，暗绣着杨应龙贿赂六部官员的二十八处矿洞位置！当鬼头刀落下的瞬间，重庆城门外的驿道尽头，杨应龙新铸的“平明大将军”铁炮正对准石砫土司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