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宣慰使杨应龙的象兵撞破娄山关时，秦良玉正在龙崖屯的烽燧台上磨剑。三百斤重的断龙石将隘口堵得只剩一线天，马千乘的白杆枪插在石缝里嗡嗡震颤——山下五万播州狼兵举着火把，毒箭绑着的《杨氏祖训》残页在夜风里烧成鬼火，映得崖壁上“平播第一关”的朱砂刻字如血瀑倾泻。阿蛮的银耳坠突然炸成齑粉，苗刀劈开第七支淬毒铁蒺藜，刀身映出藤甲兵腰间晃动的铜铃：那分明是水西土司家的驱蛊法器！
“寅时三刻换哨！”马千乘的青铜面具磕在箭垛上迸出火星，他刚用白杆枪挑飞三个攀岩的播州死士，枪尖挂着的藤甲碎片还滴着绿汁。秦良玉的软剑突然刺入岩壁裂缝，剑身弯成满月时勾住条乌金锁链——二十个赤膊苗人正拽着铁索往崖顶爬，每人背上都绑着浸透火油的《大明会典》！阿蛮的骨笛吹出三短一长，潜伏在石缝里的獴子群疯咬苗人脚筋，这些畜生爪牙间抹的断肠草汁遇血即凝，将偷袭者冻成青石般的尸块坠落深涧。
杨朝栋的牛角号震落崖顶松针，这播州少主的铁胎弓拉满时，箭簇上拴着的竟是石砫土司家的婴孩银镯！三百藤甲兵突然脱去外袍，露出贴满符咒的胸膛——他们吞服的水西狂蛊遇月光即发，眼白翻成赤红后力增十倍，指甲暴涨三寸抠进岩壁如履平地。秦良玉的钩镰枪横扫而过，枪头挂着的火油罐在石壁上擦出火龙，却见藤甲表面浮现出朱砂绘制的避火咒文，火舌舔舐时竟化作青烟消散！
“七星灯阵！”马千乘踹翻烽燧台上的铜鼎，滚烫的灯油泼向攀岩敌军。七个白杆兵突然脱去铠甲，露出贴满银箔的后背——他们竟是秦良玉从雷公山请来的佘族祭司，每人手中铜镜折射月光成束，将崖壁照得雪亮如昼。藤甲兵身上的符咒遇强光剥落，狂蛊反噬时七窍喷出黑血，手指深深抠进自己咽喉。阿蛮趁机甩出缠腰软索，套住杨朝栋的铁胎弓猛拽，弓弦崩断时割下三个播州狼兵的耳朵。
西更天的乌云遮月，东侧峭壁突然传来铁器刮石的尖啸。曹皋的东厂番子扮作运粮民夫混入屯堡，他们推着的独轮车底层暗藏火药，引线竟是用《石砫田亩册》捻成！阿蛮的苗刀劈开车辕时，账簿残页上的朱砂官印遇火星燃起幽蓝鬼火，将囤积的粮草烧成白地。马千乘的面具被气浪掀飞，脸上旧伤崩裂渗血：“阉党竟把军粮换成芒硝！”他白杆枪挑开的麻袋里，滚出的稻谷早己霉变成紫黑色，谷壳上还黏着水西土司家的虫卵！
秦良玉的软剑突然刺入地面裂缝，剑尖勾起半截焦黑的《播州杨氏谱牒》——这族谱残页上的生辰八字，竟与石砫阵亡将士完全吻合！阿蛮的银针在月光下抖出七朵霜花，钉住七个方位的地脉穴位，屯堡地基突然剧烈震颤。潜伏地底的播州矿工破土而出，他们眼眶里蠕动的铁线虫遇空气即爆，将白杆兵的藤甲腐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地龙翻身阵！”马千乘的白杆枪猛插震源中心，枪杆尾端铜环与埋在地下的青铜编钟共振轰鸣。十二个佘族祭司跳起踩踏祭舞，手中人面铜铃的声响让矿工耳中铁线虫疯狂扭动，最终破颅而出。秦良玉趁机甩出嫁衣下摆，金线绣着的百鸟图遇血显形，化作火凤冲霄之势——这竟是马千乘之父马斗斛留下的风水镇物，凤凰羽翼所指正是杨应龙藏身的海龙屯！
五更天的暴雨倾盆而下，西侧粮仓的火焰被浇熄时，囤积的芒硝遇水蒸腾起毒雾。阿蛮撕开衣襟露出胸口刺青，九黎蚩尤像在电光中栩栩如生，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苗刀上，刀身浮现的星图竟与地脉走向完全契合！七个播州巫师的头颅突然自爆，他们布下的阴兵借道阵反噬其主，崖壁上浮现出无数血色掌印——皆是当年被杨应龙活埋筑关的矿工怨气所化！
马千乘的断枪插在杨朝栋的战马前蹄，这播州少主坠地时怀中的《平播全书》摔散，书页间飘落的竟是西川总兵刘綎的调兵手令！秦良玉的钩镰枪勾住书册猛扯，牛皮封面撕裂时露出夹层里的半幅《西南土司盟约》——水西、永宁各家土司的印鉴旁，赫然盖着东厂提督的蛟龙钮印！暴雨冲刷着盟约上的朱砂字迹，“诛秦良玉者封万户”的条款在闪电下触目惊心。
辰时的晨光照亮尸横遍野的龙崖屯，李化龙的平播大军终于出现在官道尽头。马千乘的青铜面具碎片深陷岩壁，他盯着川军阵中若隐若现的曹字旗，忽然抓起把浸血的《杨氏祖训》塞入箭囊——这些撕碎的族谱残页上，每个杨应龙亲笔签名都压着东厂的蝇头小楷批注！阿蛮的银针在断壁上刻下新卦象，苗刀劈落的碎石滚入深涧，回声里竟夹杂着海龙屯方向的战鼓闷响。
当第一队白杆兵开始修补隘口时，八百里加急的驿马突然栽倒在血泊里。斥候从溅满泥浆的塘报中扯出半封密信，盖着司礼监火漆的宣纸上只有七个滴血朱砂字：“石砫通播，格杀勿论！”秦良玉的嫁衣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她反手将密信钉入断龙石裂缝，软剑刮落的石粉混着雨水流成赤溪——那岩石深处出的大明疆域图，黔蜀交界处正嵌着半枚带血的东厂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