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清欢握着红色记号笔的手指己经发白。白板上层层叠叠的公式像蛛网般蔓延,最新那行推导被重重画了三个圈,墨迹在干燥的空气中晕染成暗红,如同她熬红的双眼。
"第三十七次模拟失败。"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笔尖突然折断,黑色墨水溅在袖口。这是今天报废的第三支笔,而星耀集团散布的谣言己经在学术论坛发酵了整整七天。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冷风涌进来。许志琛裹着深蓝色大衣站在门口,手里保温饭盒的热气透过缝隙氤氲成白雾。他的右腕还缠着医院的防过敏胶带——三天前他偷偷拔掉输液管时扯破了皮肤。
"尝尝山药排骨?"他把饭盒放在操作台,金属扣弹开的瞬间,醇厚的香气冲淡了实验室的甲醛味。清欢盯着他眼下青黑,想起昨夜监控里他在走廊偷偷吃止痛药的画面,喉咙突然发紧。
红色笔在她指间转了个圈,最终悬在白板某串公式上方:"海马体突触联结速率还是不对,理论上记忆重构需要......"
清欢机械地圈出公式中的漏洞,红色墨迹在白板上晕染成血痂:"星耀集团的水军己经在论坛刷屏了,说我们的记忆琥珀会导致脑萎缩。"她的声音像砂纸打磨玻璃,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先吃饭。"许志琛扣住她拿笔的手,体温透过皮肤传来。他的拇指无意识着她手背上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你上次闭眼还是在42小时前。"
清欢正要反驳,胃袋突然发出尖锐的抗议。许志琛轻笑出声,他的指尖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将温热的汤勺塞进她掌心:"先喝口汤。"瓷勺碰撞碗沿的脆响里,他忽然笑了,"你知道吗?我住院时每天数吊瓶的水滴,数到第七万三千滴时,满脑子都是你在实验室敲键盘的声音。"
清欢握着温热的瓷勺己经递到唇边。排骨炖得软烂,入口即化。滚烫的汤汁在口腔里化作暖流。实验室的冷光灯突然闪烁,映得许志琛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她这才惊觉,自他强行出院后,从未好好休息过。
"小心烫。"许志琛用纸巾擦去她嘴角的汤汁,指腹在皮肤停留的刹那,清欢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保温盒里还藏着惊喜——两颗完整的溏心蛋,蛋白上用黑芝麻摆成笑脸。
"严教授说,星耀集团买通了三家权威媒体。"许志琛往她碗里添了块山药,语气却平静得可怕,"他们放出的'患者脑损伤'视频,用的是AI合成技术。"
清欢的筷子重重磕在碗沿。记忆闪回张奶奶手腕上的紫色痕迹,那些在显微镜下疯狂凋亡的神经细胞。她抓起蓝色记号笔,在白板上划出全新的数据流:"既然他们伪造伤害,我们就创造奇迹。"
接下来的日子,实验室成了时间的孤岛。许志琛学会了用微波炉做五种营养餐,清欢的实验服口袋永远装着三根记号笔。深夜的寂静中,只有培养箱的嗡鸣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当清欢累得趴在显微镜上打盹时,许志琛会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继续检查第七代培养液的成分配比。
突破性进展发生在月圆之夜。清欢盯着显微镜突然屏住呼吸,那些浸泡在绿色培养液中的神经干细胞,正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规律排列,在激光照射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快来看!"她转身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许志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将她笼罩。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两人的呼吸同时变得急促。
"这是......记忆琥珀的雏形?"许志琛的声音带着颤抖。培养箱里,那些细胞自发形成的立体结构,竟与清欢用绿色记号笔描绘的理想模型分毫不差。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三小时。当清欢准备提取样本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炸响。存放原始数据的加密硬盘不翼而飞,备份服务器显示被深度格式化。她死死抓着操作台边缘,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声响。
"监控显示,凌晨三点有人用清洁工的工卡进入。"许志琛调出画面,黑衣人的身形在走廊转角消失前,无名指闪过西叶草戒指的寒光。清欢想起星耀集团顶层那个神秘男人,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暴雨夜的实验室泛着诡异的蓝光,清欢盯着空白的硬盘,耳中嗡嗡作响。许志琛的衬衫被冷汗浸透,却固执地将她按在椅子上:"我去调监控,你在这儿等我。"他转身时,衣服下摆扫过她的膝盖,带着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凌晨三点的走廊空无一人,清欢蜷缩在监控室的角落,看着许志琛和安保人员在雨幕中追逐可疑身影。当他浑身湿透地举着被偷的硬盘回来时,发丝间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
"数据被改得面目全非。"清欢的声音在颤抖,蓝色记号笔在篡改处反复涂抹,"他们连对照组的老鼠编号都换了。"
许志琛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体温顺着笔尖传递:"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吗?你把培养皿摔碎在我白大褂上,却冷静地说'碎片形状可以用来模拟突触'。"他的拇指着她的指节,"现在的情况,比那次有趣多了。"
这句话让清欢破涕为笑。在重新验证数据的漫漫长夜里,许志琛的手指总会不经意间触碰她的。有时是递咖啡时的指尖相触,有时是调整显微镜时的掌心相贴。培养箱的微光里,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恍若缠绕的神经元。
接下来的72小时,两人几乎不眠不休。许志琛在机房恢复被删除的底层代码,清欢在实验室重新推导核心公式。某个凌晨,许志琛发现清欢蜷缩在资料堆里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眼泪。他轻轻抱起她放在休息床上,却被突然抓住手腕。
"别离开......"清欢在半梦半醒间呢喃,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袖口。许志琛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俯身吻去她眼角泪痕时,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数据恢复的当晚,清欢正在验证最后一组参数。许志琛端着热可可走进来,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嘴唇上。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在说秘密,"人类大脑储存的记忆,会在遇到心动瞬间时分泌特殊递质,将此刻永久封存。"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每次看到你眼睛发亮地讲研究时,都觉得自己的记忆琥珀己经完成了。"
清欢的手剧烈颤抖,培养液滴在记录本上晕开。她抬头时,正对上许志琛温柔而炽热的眼神。实验室的冷光灯突然变得柔和,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警报声再次响起,却是培养箱传来的成功提示音。那些改良后的神经干细胞,在特制培养液中凝聚成晶莹的琥珀状结构,每一道纹路都映着星光。
清欢抓起红色记号笔,在实验记录本上重重写下:"记忆琥珀,成功。"许志琛笑着拿起蓝色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巧的爱心,里面藏着两个缠绕的神经元突触——就像此刻交握的他们。
新闻发布会那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清欢的白大褂上。当她展示出真实患者的恢复影像时,台下爆发的掌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许志琛站在侧幕,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清欢,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过微光——那是用记忆琥珀边角料制成的定情信物。
散场后,张奶奶的孙子抱着《小王子》跑过来,书页间夹着他为清欢画的画: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小人,周围环绕着发光的琥珀。清欢笑着把画收进口袋,转头撞进许志琛含情脉脉的眼神。
夕阳为实验室镀上蜜糖色,清欢靠在许志琛肩头,看着培养箱里闪烁的记忆琥珀。原来最珍贵的记忆,从不是被技术封存的冰冷数据,而是那些与所爱之人并肩战斗的温暖时光,早己在岁月里凝结成永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