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蝉鸣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浆,欧阳清欢站在画室落地窗前,望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许志琛倚着车门,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手里捧着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向日葵花茎。这是他连续第三十天来送早餐,却始终没能换来画室大门的开启。
一个月前的争吵仍像根刺扎在心头。那是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欧阳清欢攥着染满颜料的手机冲进他的办公室。屏幕上是营销号恶意剪辑的视频,配文"神秘女子深夜出入许氏集团,总裁恋情曝光"。她红着眼眶将手机摔在桌上:"许志琛,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时她的个展遭遇恶意差评,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质疑让她整夜蜷缩在画毯上。许志琛试图用商业运作的方式帮她公关,却被她视作对艺术的亵渎。"你根本不懂创作!"她嘶吼着将画具砸向门口,而他沉默着捡起满地狼藉,转身时领带夹上的碎钻在月光下闪了闪。
第二天清晨,欧阳清欢在画室门口发现一个牛皮纸袋。里面除了修复如新的调色盘,还有本素描本。第一页贴着他们在咖啡厅的合影,旁边工整写着:"我承认,当初隐瞒恋情是怕你受伤害,但现在我明白,比起流言,让你独自面对才是最大的伤害。"
接下来的二十天,欧阳清欢的生活被惊喜填满。早餐是她最爱的焦糖可颂,附赠手绘早餐卡;午休时窗外突然飘来《追光者》的钢琴声,转角处藏着弹钢琴的流浪艺人;傍晚收工总能遇见推着三轮车的老爷爷,车上摆着她念叨过的限量版颜料。
最后一天,许志琛在画室门口等到天黑。欧阳清欢抱着画具出现时,他迎上去,掌心的汗浸湿了怀里的礼盒。"这是.….."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串由碎钻和蓝宝石组成的项链,形状恰似她画作里的星河,"你说过,真正的喜欢是愿意为对方变成星星。"
欧阳清欢的睫毛微微颤动,泪珠坠落在项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想起这些天收到的每一份心意,想起许志琛站在暴雨中为她撑伞的背影,想起他偷偷收藏的每一张便签。
欧阳清欢回到画室内听到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她咬住下唇转身。可颜料盘里的钴蓝色怎么都调不出想要的通透,画布上的轮廓线歪歪扭扭,像极了此刻紊乱的心跳。手机在画架上震动,弹出许志琛的消息:「街角新开了家手做颜料店,据说有法国进口的群青。」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其实这些日子,她总能在画室信箱里发现惊喜——某本绝版的画册、限量版的画笔,甚至还有她念叨过的意大利水彩纸。但每当想回复时,那天的争吵就会在脑海中重演,指尖最终还是划过删除键。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欧阳清欢望着窗外倾泻的雨幕,突然想起晾在画室天台的画稿。她抓起雨伞冲出门,却在转角撞进熟悉的怀抱。许志琛浑身湿透,怀里却紧紧护着她的画框,水珠顺着下颌滴在她手背:"我在楼下看了半小时,就知道你会上来。"
画室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许志琛用毛巾仔细擦拭画框,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欧阳清欢盯着他后颈发红的湿疹,那是他小时候淋雨发烧留下的病根。记忆突然翻涌,去年冬天她重感冒,也是这个男人裹着雪冲进教室,鼻尖冻得通红却坚持熬了三小时姜汤。
"那天我确实错了。"许志琛突然开口,声音比雨声还轻,"我不该用商业逻辑去衡量你的艺术。但清欢.….."他转身时眼底映着窗外的闪电,"我只是太害怕你被伤害。"
欧阳清欢别开眼,却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素描本。那是她随手画给他的速写,此刻被贴满便签,空白处密密麻麻写着:「清欢说画风景要注意光影层次」「她喜欢在咖啡里加三块方糖」。
雨声渐歇,夕阳从云层缝隙中落下。许志琛从纸袋里取出个精致的礼盒,打开是支雕花蘸水笔,笔杆上刻着她名字的缩写。"这是十九世纪的古董笔,"他声音有些沙哑,"就像我想给你的爱——笨拙又固执,却愿意跨越时光。"
欧阳清欢的眼泪突然砸在笔杆上,晕开细小的水痕。她想起这些日子信箱里的惊喜,想起暴雨中他护着画框的模样,想起素描本上那些琐碎的记录。原来爱不是用对错衡量的公式,而是愿意为对方的热爱低头,是笨拙却坚定的守护。
"许志琛,"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愿意…...陪我去颜料店吗?"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随即笑出了声。他伸手擦掉她脸颊的泪痕,指腹的温度比夕阳更灼人:"荣幸之至,欧阳画家。"
九月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画室的百叶窗时,欧阳清欢正在画架前调色。许志琛坐在角落处理工作,时不时抬头看她专注的侧脸。信箱里躺着新到的画册,夹着张便签:「今天的你,比群青颜料还要耀眼。」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那些未说出口的情话。原来所有的等待与坚持,终会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时刻,绽放成最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