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午后，欧阳清欢蜷缩在教室角落，盯着梁文空着的座位。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模糊了窗外的世界，就像她混沌不清的思绪。书包侧袋里还塞着梁文送的卡通创可贴，包装上的小熊咧着嘴笑，刺得她眼眶生疼。
“清欢！快看！”王佳顶着夸张的毛绒耳罩从转角蹦出来，手机屏幕上跳出条新消息，“学校艺术节咱们之前拍的搞怪照被选上啦！”她故意把镜头怼到欧阳清欢面前，照片里两人戴着滑稽的恐龙头套，许志琛则在背后举着“新年快乐”的手幅，耳尖还泛着不好意思的红。
欧阳清欢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却在路过学校公告栏时骤然僵住。梁文的照片还贴在“优秀毕业生”板块，风卷起边角，像极了他生前总也系不好的校服领带。记忆突然翻涌，她攥紧书包带转身要走，却撞进一片温暖的怀抱。
“冷不冷？”许志琛摘下手套裹住她冰凉的指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公告栏，喉结动了动，“上周我和王佳把他的旧书捐去了山区，校长说孩子们可喜欢那些漫画笔记了。”他从大衣内袋掏出封信，泛黄的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给未来的清欢”。
那是梁文出事前偷偷塞给他的。欧阳清欢颤抖着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清欢，如果哪天我不能陪你解题了，记得找许学霸，他虽然面瘫但超靠谱；还有王佳，她的零食柜永远有你的份……要笑着往前走啊。”
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墨痕，王佳不知何时也凑过来，三人挤在窄窄的走廊里，谁也没说话。风卷着雪粒从窗缝钻进来，却吹不散彼此身上的暖意。
深夜的图书馆，许志琛把一摞相册摆在欧阳清欢面前。泛黄的照片里，梁文举着满分试卷比耶，在运动会上冲过终点线，偷偷往她课桌里塞零食。“他留下的不只是悲伤。”许志琛的声音混着翻页声，“你看这张，他偷拍你解不出题时皱鼻子的样子，特意标注‘小迷糊’。”
欧阳清欢的指尖颤抖着抚过照片，突然轻笑出声——带着哭腔的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许志琛悄悄松了口气，将素描本推过去：“要不要试试画下来？他总说你速写本里的小动物最生动。”
王佳则策划了一场“秘密行动”。她拉着全班同学收集梁文的遗物：他画满涂鸦的课本、写着鼓励话语的便签、夹在书里的银杏叶书签。当欧阳清欢打开装满回忆的铁盒，一张便利贴飘落：“清欢，要是哪天难过，就去天台看云，我在那儿藏了礼物。”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三人登上天台。夕阳把云层染成蜂蜜色，许志琛指向角落——那里立着个简易画架，画布上是梁文用丙烯颜料画的她，嘴角沾着奶油，眼睛亮晶晶的。王佳突然掏出小蛋糕，上面插着歪歪扭扭的“快乐”巧克力牌：“他早就知道你爱吃甜食！”
欧阳清欢终于溃不成军，滚烫的泪水砸在画布上，晕开了梁文为她画的笑容。许志琛轻轻揽住她颤抖的肩膀，王佳笨拙地拍着她后背哼跑调的歌。暮色渐浓时，少女忽然伸手擦掉眼泪，对着天空轻声说：“我会带着你们的爱，好好走下去。”
晚风掠过天台，扬起三人的衣角。远处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在欧阳清欢心上裂开的缝隙里，透出第一束温暖的光。
当晨光刺破窗帘的缝隙，欧阳清欢从浅眠中惊醒。枕边摊开的素描本上，新添的铅笔画还带着橡皮擦过的碎屑——昨夜她在画架前坐了许久，试图临摹梁文画中那个快乐的自己，却始终觉得笔下的线条缺了灵魂。
教室里，许志琛正踮脚调整投影仪。王佳抱着一摞手工材料撞开教室门，彩色卡纸哗啦啦散落一地：“咱们班艺术节节目定了！光影剧《追光者》，用梁文留下的漫画分镜当脚本！”她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便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最想和清欢拍定格动画”，是上次大扫除从梁文课桌夹层找到的。
午休时，三人蹲在器材室翻找道具。欧阳清欢的手指突然触到冰冷的金属——梁文的旧相机，镜头盖内侧贴着半张褪色的拍立得，照片上三个脑袋挤在一起，她闭着眼偷吃棉花糖，王佳做着鬼脸，梁文举着“永远好朋友”的纸牌。
“他偷拍技术真烂。”欧阳清欢笑着擦拭镜片，却被突然响起的快门声惊到。许志琛红着脸把手机藏到身后，屏幕还停留在她仰头微笑的画面。王佳突然指着窗外：“快看！”夕阳下，隔壁班同学正在操场上拼出巨大的字母“L”，那是梁文名字的首字母，粉笔灰在风里扬起细碎的光。
艺术节当晚，礼堂灯光渐暗。当梁文的漫画人物在幕布上跃动，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欧阳清欢攥着他的旧钢笔，在后台记录每个瞬间，笔尖却在看到“主角跨越荆棘寻找光”的画面时顿住——那是梁文去年在草稿本上画的未完成作品，此刻竟被王佳用荧光颜料补上了漫天星辰。
散场后，三人在空荡的走廊打闹。王佳踩着梁文留下的滑板横冲首撞，许志琛举着相机追拍，欧阳清欢突然停在储物柜前。柜门缝隙里露出半截彩绳，正是她送给梁文的生日礼物手链。她颤抖着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未送出的生日贺卡，每张落款都是“永远的好朋友”。
月光爬上窗台，三人坐在操场台阶分食便利店饭团。王佳突然哼起跑调的生日歌，许志琛跟着拍手，欧阳清欢望着星空，想起梁文说过“星星是宇宙写给人类的情书”。她摸出随身的速写本，快速勾勒出两个好友大笑的模样，这次线条终于有了温度。
远处的教学楼亮起夜灯，欧阳清欢在画纸角落写下：“原来光从未消失，它藏在每个被爱包裹的瞬间里。”晚风卷起彩绳轻轻摇晃，就像梁文在看不见的地方，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