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荷玉瞪着眼前这张笑得无比欠揍的脸，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
她几步就蹿了回去，抬手就想给这装傻充愣的家伙来一下子。
“哎——别！”陈俊南反应奇快，立刻缩了缩脖子，脸上那点得意瞬间切换成可怜巴巴的样子，眉毛耷拉着，嘴角往下撇，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小姐息怒！我这不是……这不是开个玩笑嘛！您大人有大量！”
墨荷玉的手悬在半空，硬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给僵住了。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点哀求，看得她心头莫名一软。
“啧！”她悻悻然地放下手，双手抱胸，气鼓鼓地别开脸，心里暗骂自己。
坏了，她是真心软了，这感觉让她更憋屈。
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起的时间，她赶紧找了个台阶下：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贫。我真得走了，再磨蹭我妈该担心了。”
“得嘞～”陈俊南立刻收了那副可怜相，又换上那副嬉皮笑脸，“大小姐慢走～咱们明天见～”
“明天见？”墨荷玉脚步一顿，回头皱眉，“干嘛明天见？你闲得慌？”
陈俊南倚着门框，笑得像个偷腥的猫，故意拖长了调子：
“啧，您这话说的。别忘了，您现在——可是小爷我的对象诶！我想见我女朋友，还需要理由吗？这不天经地义嘛！”
对象……
墨荷玉被这个词噎了一下，脸皮有点发烫。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懒得跟他掰扯：
“……我真是服了你了！随你便吧！爱来来，别吵我就行！”
“嘿嘿，那感情好！”
陈俊南乐了，忽然张开双臂，敞开怀抱，冲她挑了挑眉。
“那……真就这么走了？不来个胜利凯旋、劫后余生的拥抱？”
“……为什么？”
墨荷玉警惕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又憋着坏。
“为什么？”
陈俊南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多了点墨荷玉看不懂的、更深沉的东西，声音也低了几分。
“我们……回来了诶。真的……不抱一下？”
那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全是玩闹，反而透着一丝确认。
墨荷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是啊，回来了。
从那个朝不保夕的鬼地方，回到了这个有饺子香、有爸妈唠叨、有弟弟耍宝的真实人间。
这个认知让她鼻子有点发酸。
她撇撇嘴，掩饰住那一瞬间的触动，还是挪了过去，带着点别扭，飞快地、结结实实地抱了陈俊南一下。
他身上是熟悉的、带着点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不再是终焉之地的血腥和尘土。
一触即分。
“走了走了！再不走他们真该催魂儿了！”
墨荷玉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身后传来陈俊南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明儿见～”
……
家里的饺子带着茴香特有的浓郁香气，热腾腾地下了肚。
爸妈回房午休了，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午间节目。
墨荷玉刚在沙发上窝好，试图放空一下混乱的思绪。
弟弟墨晚枫就像只闻到腥味的猫，极其“自然”地蹭了过来，挨着她坐下，脑袋还往她肩膀上拱了拱。
“哎，姐，”他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你刚刚跑出去那么急，干嘛去了？”
那八卦的小眼神亮晶晶的。
墨荷玉被他挤得有点烦，抬手把他脑袋推开一点，挑眉斜睨着他：
“关你嘛事儿啊？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嘛～”墨晚枫不死心，又黏上来，“我可是你亲弟弟！”
“大人的事儿小屁孩少打听！”
墨荷玉撇撇嘴，懒得理他。
“姐！”
墨晚枫不乐意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我满十八了！我成年了己经！身份证上写着呢！”
“嘘——！”
墨荷玉一把捂住他的嘴，紧张地看了眼爸妈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斥道。
“小声点儿！想把爸妈吵醒啊！”
看他消停了，才松开手，继续打击他。
“成年？那也只能证明你能自个儿去网吧不用借身份证了，改变不了你内心就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的事实！”
“我不管！”
墨晚枫梗着脖子，一脸理首气壮。
“我以法律为界线！法律说我是成年人，我就是！”
墨荷玉被他这歪理噎得无语了一瞬，想起这小子之前惹的祸，冷笑一声：
“呵，去跟人茬架、挥拳头的时候怎么不讲法律了？嗯？”
“……”
墨晚枫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眼神有点飘忽，但还是嘴硬。
“可……可那人太恶心了！仗势欺人！我看不惯！南哥说过，那种人就不能惯着！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试图搬出“南哥”当挡箭牌。
“……”
墨荷玉捂了捂脸，彻底被打败了。得，又是陈俊南那套歪理邪说！
她摆摆手，语气充满了无力感。
“行行行，我败了，我认输……说不过你。”
墨晚枫立刻像打了胜仗的小公鸡，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所以——姐，你刚刚到底干嘛去了？”
墨荷玉看着他一脸“快告诉我吧”的期待表情，眼珠一转，故意捏着嗓子，学着他刚才那种黏糊糊的腔调，阴阳怪气地拖长了音：
“去找你南～哥～哥～了～呀～”
“……我说话哪有这么怪！”
墨晚枫一脸嫌弃地搓了搓胳膊。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重点。
“嗯？找南哥？你们俩又在背着我商量什么鬼点子？还是他又撺掇你干嘛去了？”
“……嗯，”墨荷玉顺口胡诌，眼神飘向窗台，“去找他……算把我花浇死的账。”
她随便找了个之前的事。
“又浇死了？”
墨晚枫一脸茫然，掰着手指头算。
“姐，我记得他之前才用开水浇死一盆仙人掌，又用开水浇了？浇死两次？南哥和热水有仇吗……？”
“……”墨荷玉捂了捂脸，有些烦了。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午休时间到了，赶紧滚回你房间睡觉去！小心我告诉爸你还想捡猫的事儿！”
提到猫，墨晚枫顿时蔫了，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哦……知道了。”
一步三回头地挪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墨荷玉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站起身，也走回了自己那间熟悉的卧室。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滑坐到地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还残留着茴香饺子和家里特有的、混合着木质家具与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一切都和她模糊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的小说和漫画，书桌上摊开的练习册和中性笔，床头那只陪伴了她多年的旧玩偶。
墙上贴着的明星海报，角落里那盆被她“精心照料”却依然顽强活着的绿萝。
她拿出手机，指尖划过屏幕，停留在相册里一张张笑脸灿烂的全家福、和弟弟的搞怪合影。
还有……某个笑得一脸欠揍的家伙强行挤进镜头的自拍，最后变双人照了。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好像……真的摆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