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伊洛把一瓶酸奶放在李天宇跟前。听说酸奶可以缓解辣椒的杀伤力,你试一试。
李天宇脸上手上还残留着红斑。他一向很爱惜外表,面对着伊洛若无其事的神情,依然有些局促。他说,我是不是很难看?伊洛打开另一瓶酸奶,小口地吮吸着,笑眯眯地说,不是啊。只是皮肤稍稍红了一点。还是那么帅。李天宇苦笑着说,我不是帅,我是衰。慕伊洛连连摇头。不见得不见得。有时候,人要走运,就会先摔跤。这样会更加懂得接住好运气的。我看你印堂发亮,双眼有神,脸带喜气,这是否极泰来的前兆。苟富贵,勿相忘啊。
好,哈哈哈。李天宇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跟伊洛在一起,心情就会变得很好。伊洛说,你还没有尝尝我的酸奶。这是我们学校的特产。我们最引以为骄傲的拳头产品。快吃吧。趁着它刚从冰柜里出来,还凉快。
酸奶的玻璃瓶上还带着水珠。摸上去凉飕飕的。他握着酸奶的瓶子,感到炽热的手心慢慢变得凉起来。他满足地叹口气。在瓶口插上了吸管,慢慢吸了一口。酸奶进了口里,冰凉酸酸的味道在舌头上蔓延开来。就像一朵缓缓地开放的雪莲花。然后,雪莲花融化,渗透进了血管里。让火烧火燎的喉咙也变得清凉起来。他闭上眼睛,深深叹口气。
等他睁开眼睛,看见慕伊洛在凝视着他。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带着暖暖的味道。他又闭上眼睛,对伊洛说,谢谢你的酸奶。说着又喝了一口。这一口很快就顺着喉咙滑下了肚子。就像一条清凉的小溪,让他心里的愤懑、怨恨慢慢地消失无踪。
你知道吗?上年我去了重庆。在歌乐山上吃了辣子鸡。我没想到辣子鸡这么可怕。一脸盆都是炸得香喷喷的红辣椒,里面的鸡块小得像拇指,几乎看不见。我跟同伴一边吃鸡肉一边喝酸奶,一边嗤嗤地吸着气,一边流眼泪。吃完鸡肉,我们都喝下了几大瓶酸奶。用完了两大包面巾纸。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吃?不是受活罪吗?天宇好奇地说。伊洛说,吃辣子鸡,就是吃那股又痛又快的味道。没有痛苦,哪里有?天宇微微笑了。那你以后还要去吃吗?伊洛说,吃啊。不吃白不吃。吃了还要吃。
李天宇说,我本来想报案的。那一口辣椒水几乎要了我半条命。伊洛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很可能是那个华盖新干的好事。他知道你辣椒过敏,就偷偷在水杯里下毒。一定是他!天宇苦笑着说,我去看了监控。他确实在我水杯旁边待过。不过没有捕捉到他搞小动作的画面。我那个水杯比较特别,是银做的。大家都知道。我辣椒过敏,也有很多人知道。所以,他双手一摊。以后小心就是了。
为什么?伊洛不满地说,不能这么算了。你可以保留罪证,然后报案。李天宇说,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把水杯里的水全倒了,把水杯洗了又洗。想起要留证据,己经来不及了。
伊洛吸着酸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这个人的心眼真坏。以后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一定好好修理他一下。哼,山不转水转。总有这一天。
李天宇想起了狼狈不堪地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的华盖新恶毒而满足的笑容。怎么喝一口水,小白脸就成了小红脸了!你变脸变得可真快。李天宇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大汗淋漓,头脑一片空白。周围的景物似乎都在旋转。他扶着洗手间外面的墙,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扑过去狠狠揍他一顿。只是心里默默地说,你等着瞧。
看着慕伊洛干干净净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让事情这么过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情。如果不是喝了辣椒水,他就不会喝到伊洛送的酸奶。不会听到这么有趣的段子。
我给你出个好主意。伊洛忽然凑到他跟前,想要密谋造反一样,神秘兮兮地说。李天宇笑着说,洗耳恭听。伊洛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像宫斗戏里的主角一样,假装半死不活,等到他想要再次来害你,你忽然活过来了,给他致命的打击。她得意洋洋地点点头。这条妙计怎么样?李天宇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说,可是我没有宫斗的经验。我害怕我会露出马脚来。
那么,你什么时候才能报仇雪恨呢?伊洛带着同情的表情看着他。就这么冤沉海底,永远也不得翻身了?李天宇笑着说,我这个人特别没志气。一遇到好吃的,什么深仇大恨都忘记了。我现在只想去西山湖边钓鱼。听说那里的鱼很好吃。还可以遇到想要白嫖的猫咪。你去不去?伊洛眼睛一亮。她想了想,可以陪你去。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黯淡下来。李天宇说,你怎么又不开心了?伊洛说,没什么。我没什么不开心。
她想起,自己己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看到李克明了。看来他真的给张亦斐勾掉魂了。那就祝福他们吧。她一抬头,就看见天宇看着她。带着了然的表情。
过几天,华盖新忽然拉起肚子来。他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办公室跟洗手间跑来跑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小时之内,他跑了六七次厕所。等到中午,他的脸黑得几乎看不到五官。他吃了几次肠胃药,到下午,他以为没事了。谁知道,下午的第一个病人刚刚走到他跟前,就听到一股奇怪的噗噗声。随即,他闻到一股臭味。
然后华医生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他飞快地站起来,连滚带爬向门外跑去。所有的病人都看见他走过的地方,滴滴答答地有不明的液体漏下来。就像是以前老屋顶崩漏时滴下的泥水。
他马不停蹄地拉了三天肚子。就像一条倒空的麻袋,走路都首不起来了。他瘫倒在床上——那是平时为病人们检查身体用的。那张床也留下了他特别的印记。他还没有来得及从床上爬起来,就崩溃了。雪白的床上留下了黄色的地图。平时他工作的地方成了养病的场所。消化内科的同事们花了很多力气,来为他查漏补缺,谁也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被扔进了垃圾筐里的矿泉水瓶瓶盖下方,有个小小的针孔。
就像慕伊洛说的:否极泰来。李天宇迎来了命运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