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站在彩绘玻璃投下的血红色光斑里，指尖着半枚赤铜鱼符。弥撒椅缝隙渗出的蓝磷火照亮圣坛底部刻痕——"1927.9.18"与西十年前永陵地宫开启的日期严丝合缝。唱诗班童声忽转凄厉，他猛然掀开耶稣像后的暗格，三百张泛黄乐谱遇风自燃，灰烬在空中凝成展翅血燕。
"顾探长找的，可是这个？"
红绡斜倚告解室木门，旗袍开衩处别着翡翠簪，簪头北斗纹路正与灰烬燕尾吻合。她指尖夹着的黑胶唱片还在旋转，巴赫的《马太受难曲》混着永陵地宫的机关齿轮声，在穹顶炸开诡异和声。
顾沉舟的柯尔特M1911突然走火，子弹击碎圣水池，青铜十字架在血水里浮出北斗七星倒影。红绡轻笑抬腕，翡翠簪刺入告解室铜锁，锁芯弹出的竟是半截人指骨——指节套着东厂档头的墨玉扳指。
"曹公公说，该还三百年前的债了。"红绡的丹蔻指甲划过顾沉舟喉结，留道沁血细痕，"当年陆乘风集齐七支翡翠簪..."
话音未落，彩窗轰然炸裂。燕九霄踏着纷坠的琉璃残片跃入，西装下摆扫过燃烧的乐谱，灰烬燕群突然扑向红绡面门。他甩出怀表链缠住翡翠簪，表盘背面刻着的"2023"在火光中灼出焦痕。
唐十七用火酒擦拭着掌心雷纹路，铜绿缝隙渗出龙涎香。镜中忽然掠过旗袍人影，他反手掷出酒瓶砸碎穿衣镜——镜后密道里，十二具东厂番户的干尸呈北斗阵跪拜，每具心口插着鎏金舞鞋。
"民国十六年的尸体，裹脚布却是嘉靖年的宫缎。"燕九霄用簪尖挑起腐布，虫蛀处现出墨家机关图，"曹无伤把这些阉狗做成活体罗盘，指的就是今晚。"
唐十七忽然扯开尸身领口，溃烂的皮肉下埋着微型留声机。唱针刮擦声里混着日语军令："...九月十八日，关东军特别行动..."他突然捏碎机匣，齿轮间滚出颗永生菌胶囊，菌丝遇空气凝成奉天城地图。
窗外飘来《夜来香》的靡靡之音，燕九霄推开暗窗。百乐门舞池中央，青鸾正将金针刺入日军少佐的后颈，针尾药丝缠住天花板水晶吊灯。少佐僵首着跳探戈，军靴踏出摩斯密码的节奏——"血燕归巢，子时三刻"。
"红绡在杨树浦码头备了份大礼。"青鸾旋身躲过特高课的枪口，裙摆扫倒香槟塔，酒液在地毯洇出北斗图形，"她要复活曹无伤的尸身，需要七具生辰带'天煞'的活祭..."
咸腥海风裹着尸臭扑面而来，燕九霄踩上集装箱铁皮，锈迹缝隙渗出靛蓝色菌丝。红绡立在货轮桅杆顶端，旗袍换成东厂飞鱼服，发间翡翠簪缀着串人牙。她脚下躺着六具青帮弟子尸体，每具心口嵌着半枚赤铜鱼符。
"最后一把钥匙，可不就在顾探长身上？"
货轮汽笛突然嘶鸣，声浪震碎集装箱门。曹无伤的青铜棺椁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棺盖北斗凹槽恰好对应七枚鱼符。红绡甩出长鞭卷向顾沉舟腰间，却被他用陌刀斩断——刀锋削落的翡翠簪头坠入海面，激起圈血色涟漪。
燕九霄猛然掷出怀表，表链缠住红绡脚踝将她拖下桅杆。表盖弹开的瞬间，2023年的电子元件暴露在1927年的月光下，青铜棺椁突然剧烈震颤。棺内传出指甲抓挠声，菌丝从缝隙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三张人脸——嘉靖年的青鸾、此刻的唐十七、以及未来某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原来你们都是药引！"红绡癫笑着撕开旗袍，腰间刺青渗出黑血凝成日期，"每五百年..."
顾沉舟屏息下沉，陌刀劈开水草缠裹的沉船。船舱内三百具东厂番户骸骨呈环形跪拜，中央供着的羊脂玉瓶随水流旋转，瓶中药丸遇水膨胀成血色肉瘤。他挥刀斩碎肉瘤的刹那，菌丝突然汇聚成曹无伤的脸。
"陆乘风当年缺了最关键的药引——至亲之人的心头血。"
肉瘤碎块中浮出鎏金怀表，时针逆时针飞转。顾沉舟的左轮忽然调转枪口，子弹穿透自己左肩——飞溅的血珠被菌丝裹挟着注入青铜棺椁，北斗凹槽迸发刺目红光。货轮甲板上的燕九霄突然头痛欲裂，记忆闪回嘉靖二十八年的地宫，看见自己将翡翠簪刺入青鸾心口。
红绡趁机挣脱桅杆束缚，翡翠簪贯穿唐十七右臂。血珠溅在微型火药箱上，引燃的导火索嘶嘶窜向货轮底舱。青鸾的金针暴雨般钉住她西肢，却被菌丝腐蚀成铁水。
"时辰到了！"红绡咳着血沫狂笑，货轮汽笛与永陵地宫丧钟共鸣，"三百年前你亲手种下的因..."
燕九霄倚着铜钟喘息，怀表链捆着半截翡翠簪。东方既白，第一缕阳光穿透浓烟，照亮江面浮尸的诡异阵列——三百具尸体摆成展翅血燕，燕喙正对海关大钟的"9"字。
青鸾撕开染血的旗袍下摆包扎他伤口，布条经纬线竟织着药王谷密文："双生蛊发于寅，止于卯"。她忽然呕出黑血，血珠在晨曦中凝成北斗天璇星。
"我们才是最后两味药引。"她苦笑指向江面，浮尸群心口的菌丝正汇向海关大楼，"曹无伤要的根本不是长生..."
海关大钟突然敲响九下，青铜指针飞速旋转。碎玻璃雨中，顾沉舟看见1927年的上海正在褪色，黄浦江化作永陵地宫的青铜巨树，枝杈间悬挂着2023年的霓虹招牌。唐十七引爆最后一枚掌心雷，火光中现出曹无伤的真容——竟是红绡用七百张人皮拼成的傀儡。
"轮回未尽，九转再续！"
红绡的遗言混着爆炸声消散。燕九霄攥着翡翠簪跃入江心漩涡，簪头北斗纹路与海关大钟的钢架结构重叠。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2023年的手术器械碰撞声，以及某个女人带着港式口音的叹息："第三百号实验体，记忆清除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