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川着翡翠烟嘴,烟丝燃起的青雾在霓虹灯下凝成无常鬼面。当铺掌柜的算珠声忽地凌乱,三枚沾血的袁大头从当票堆里滚出来,正落在"死当"区域的青铜面具上——那面具内壁的北斗蚀纹,与他昨夜在百乐门后颈看到的刺青如出一辙。
"顾老板的货,青帮开价三万现洋。"掌柜的独眼瞟向门外黄包车夫,车帘缝隙露出半截缠着金丝的文明棍,"但东洋人出价翻倍,要今夜子时前..."
话音未落,玻璃橱窗突然炸裂。顾清川旋身将掌柜按在柜台下,看那枚日式手里剑钉进《药师经》仿本,经书页缝里渗出的曼陀罗汁遇空气自燃,火苗窜成青面獠牙的鬼影。
"东洋人的狗,活不过三更天!"
十三个青帮刀斧手破门而入,领头的疤面汉子左腕缠着墨家机关锁,锁链尽头拴着具腐烂大半的活尸。那活尸心口插着翡翠簪,簪头北斗天玑位正对顾清川眉心。
顾清川踢翻药柜,当归与朱砂混着硝石粉扬成红雾。他借着烟雾弹上横梁,看活尸的机关锁突然绷首,铁链绞碎两个刀斧手的脖颈。血雾里,翡翠簪吸饱人血竟泛起幽蓝磷光,簪头弹出半截青铜密钥。
"青帮养尸,东洋人养鬼,顾老板倒是养了身好皮肉。"
阴阳怪气的日语从二楼飘下,特高课少佐藤原信介把玩着人皮灯笼。灯笼面绘着百乐门胸口的刺青图,灯骨却是七根金针拼成的北斗七星。他抬脚碾碎滚到跟前的袁大头,银元碎片里嵌着的微型胶片显影出永陵地宫剖面图。
顾清川袖中金丝缠住吊灯晃向临街窗口,藤原的人皮灯笼却抢先封住去路。灯笼里飘出的磷火沾上青帮汉子的机关锁,活尸突然发狂撕咬同伙。混乱中,翡翠簪吸足血气,簪头密钥完全弹出,正插进柜台暗格里的墨家机关盒。
"顾先生!"
白疏影的吴侬软语混着枪声刺破喧嚣。她旗袍开衩处绑着的柯尔特手枪连发三响,打碎藤原手中的灯笼骨架。金针暴雨般倾泻时,顾清川己抱着她滚进地下室,看头顶铁板被武士刀劈出火星。
腐臭的污水没过膝头,白疏影撕开旗袍下摆裹住顾清川肩头枪伤。金丝眼镜早不知掉在哪个阴沟,他摸着暗渠壁上的抓痕,指尖沾到未干的血浆——这抓痕走势与三日前法租界灭门案墙上的如出一辙。
"藤原在试验活尸兵器。"白疏影拧开翡翠烟嘴,倒出半截微型胶卷,"青帮偷运的墨家机关术,加上东洋人的生化药剂..."
暗渠尽头忽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顾清川摸出怀表,表盘背面北斗纹路与暗渠砖缝里的青苔走向重合。他们涉水穿过三道暗门,在豁然开朗的地下祭坛愣住——十三具青铜棺呈北斗阵排列,棺盖刻着嘉靖年号,棺内却躺着穿中山装的尸体。
"顾老板欠的债,该还了。"
青帮二当家杜三爷从阴影里走出,手中文明棍顶端嵌着翡翠簪地劫位碎片。他踢开最近那具棺材,穿长衫的尸身突然睁眼,心口溃烂处钻出的菌丝缠住白疏影脚踝。顾清川挥刀斩断菌丝,断口喷出的蓝血在棺盖上凝成"九·一八"数字。
"你们用天工秘术改造尸体?"白疏影的金针钉住再度扑来的活尸,"这菌丝...是东洋人在哈尔滨研制的永生菌!"
杜三爷的文明棍突然裂成七节,每节都弹出淬毒刀刃。顾清川扯下祭坛帷幔扬向对方,布料遇风燃烧成火墙。活尸在火焰中扭曲成焦炭时,他们撞破暗门冲进仓库,看堆成山的木箱印着东洋商社标志,箱内全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标本。
"东洋人要的不是地宫财宝。"顾清川撬开标本罐,肝脏切片上的北斗纹路泛着荧光,"他们在复制嘉靖年间的长生实验。"
仓库铁门突然被卡车撞开,藤原的装甲车碾碎满地玻璃罐。戴着防毒面具的东洋兵手持喷火器逼近,顾清川扯开衬衫露出缠满前胸的微型雷管。白疏影突然吻上他染血的唇,舌尖顶过半枚翡翠钥匙。
"北斗天权位的钥匙。"她推开顾清川,转身迎向火海,"在百乐门更衣室..."
顾清川撞碎彩绘玻璃跃入室内,梳妆镜被流弹击中,镜面裂纹拼成北斗天权位。他扑向红绡的专属衣柜,假发套里掉出半本《金瓶梅》,书页间夹着的正是白疏影口中的翡翠钥匙。
衣柜暗格弹开的瞬间,藤原的武士刀己劈到后颈。顾清川就势前滚,看暗格里滚出个青铜罗盘,盘面指针正疯狂吸食他掌心血。当罗盘与翡翠钥匙嵌合时,指针突然定格在"九·一八"方位,盘底弹出卷羊皮纸——竟是永陵地宫在奉天的坐标。
"顾桑,你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藤原的刀尖挑起羊皮纸,防毒面具后的眼睛泛着血红。顾清川突然扯断项链,坠子里藏的磷粉洒向罗盘。翡翠钥匙遇磷自燃,火焰顺着青铜纹路烧熔羊皮纸,藤原暴怒的咆哮中,他撞开暗道跃入黄浦江。
顾清川从腥臭的江水里冒头,看对岸日清汽船会社的仓库正燃起大火。白疏影的翡翠耳坠卡在码头木桩缝隙,旁边用血画着残缺的北斗七星。当他拼齐星图时,江面浮尸群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睛,心口菌丝全部指向虹口方向。
浪头打来半张烧焦的《申报》,头条新闻日期赫然是1931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