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绮罗指尖的银簪挑开帷幕褶皱，簪头暗刻的北斗纹路在煤气灯下泛着幽蓝。她凝视着展台上那尊青帮大亨蜡像——蜡质喉结处嵌着半片翡翠，与她旗袍盘扣里藏的簪头严丝合合缝。法国领事夫人挽着新烫鬈发从旁经过时，她故意踉跄跌倒，珍珠手袋里的药粉泼向蜡像底座。
"夫人当心。"
曹无伤戴着金丝眼镜现身，扶住她的刹那，指甲划过她腕间动脉。苏绮罗嗅到他袖口渗出的龙涎香，与三日前百乐门凶案现场的香灰气味如出一辙。她佯装羞赧抽手，指腹己粘走他怀表链上沾的朱砂——那是药王谷炼蛊的特制辰砂。
"这尊杜老板蜡像，连眼白血丝都仿得真切。"曹无伤轻叩蜡像太阳穴，金属回音惊起檐角宿鸦，"比利时工匠的手艺，可比东厂'画皮术'高明得多。"
话音未落，领事夫人突然尖叫。她新买的貂皮披肩沾到蜡像手掌，貂毛竟如活物般钻入蜡质毛孔。苏绮罗腕间银簪疾射，钉穿蜡像掌心时带出一缕带血人发——发根沾着曼陀罗花粉，正是白莲教控尸术的痕迹。
燕九霄踩着污水疾行，手电筒光束扫过墙缝，照见青苔间嵌着的翡翠碎屑。三日前暗杀青帮账房先生时，那支翡翠烟嘴也是这般碎在黄浦江浪头。他忽然驻足，靴尖踢到具浮尸——尸体裹着蜡衣，面容赫然是己故的东厂千户。
"曹督主好雅兴，拿死人做蜡模。"他割开蜡衣，腐尸心口菌丝缠绕着微型铜哨，哨孔纹路与百乐门舞鞋暗格相契。铜哨吹响时，下水道尽头传来齿轮转动声，十二尊蜡像踩着污水列队而来。
为首蜡像突然撕裂面皮，露出唐十七年轻二十岁的脸。燕九霄瞳孔骤缩：这面容分明是嘉靖年间霹雳堂少主的模样！蜡像袖中抖出鎏金火折，幽蓝火焰映出墙砖刻痕——"1927.9.18"与"嘉靖廿八"重叠交错。
"燕老板，别来无恙？"
曹无伤的嗓音从蜡像腹腔传出，燕九霄甩出翡翠簪钉入发声孔。簪头北斗纹路触发机关，蜡像轰然炸裂，飞溅的蜡液中混着克隆培养液。残肢间滚出半卷《神农百草经》，书页空白处现出药水写的摩斯密码。
苏绮罗将人发浸入药鼎，鼎中菌丝遇血疯长，在镜面凝成北斗星图。镜中忽然浮现燕九霄倒影，他正用簪头挑开蜡像天灵盖，露出颅内微型发报机。
"东厂用活人制蜡像传讯，"燕九霄将染血的齿轮抛向镜面，惊起涟漪阵阵，"这些蜡像能在阳光下行走三日不化，曹无伤把它们混进游行队伍。"
苏绮罗忽然扯开旗袍立领，锁骨处同心蛊纹泛着翡翠光泽。她将药鼎推向镜面，菌丝穿透玻璃缠绕燕九霄手腕："蜡像心脏嵌着墨家'玲珑芯'，需用曼陀罗汁浇灌。今早申报馆新到的比利时蜡料..."
枪声骤然炸响，玻璃粉碎。曹无伤破窗而入，金丝眼镜链缠住苏绮罗脖颈："苏小姐可知，你这双巧手本督主等了五百年。"他指尖寒光闪过，苏绮罗腕脉喷出的血溅上蜡像，那尊杜老板蜡像竟抬手扣动扳机。
燕九霄踩着黄包车篷顶飞跃，身后十二尊蜡像关节发出齿轮脆响。货轮鸣笛声里，他瞥见唐十七正在甲板调试无线电——那侧脸与下水道蜡像重叠无二。翡翠簪掷出击穿船舷时，簪头北斗纹路与货箱烙印吻合。
"燕兄接住！"
唐十七抛来青铜匣，匣面药王谷图腾遇血绽放。燕九霄掀盖刹那，匣中药液泼向追兵，蜡像遇水溶化显出尸身——竟是三日前失踪的日军特高课间谍。尸身怀表里滚出微型胶卷，显影后是永陵地宫平面图。
曹无伤的冷笑从扩音器传来："燕公子可喜欢这份重逢礼？"货轮汽笛突变成东厂铜哨频率，燕九霄耳膜渗血的瞬间，苏绮罗的银簪己刺入他风池穴。剧痛中记忆翻涌：1927年的黄浦江与嘉靖年间的永定河重叠，两岸皆是燃烧的蜡像。
苏绮罗的金针挑开蜡尸眼皮，虹膜上微型胶卷显影出北斗星图。燕九霄嚼着薄荷叶冷笑："曹督主倒是与时俱进，把密报藏在视网膜上。"他突然将针筒扎进尸身心脏，抽出的血液在试管里凝成翡翠碎屑。
窗外飘来《夜上海》旋律，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向解剖台下方——整面墙轰然翻转，露出密室中正在融化的蜡像群。居中那尊穿旗袍的蜡像面容酷似苏绮罗，手中捧着青铜药鼎，鼎内菌丝己结成"2023.9.18"字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活人蜡像'。"燕九霄用簪头挑起蜡像发髻，翡翠簪与蜡像手中的药鼎匙孔完美契合，"曹无伤要用三百具蜡像摆北斗阵，在九月十八日重启地宫。"
苏绮罗忽然割破掌心，血染的菌丝爬上燕九霄手腕。她眼底泛起嘉靖年间青鸾的哀戚："当年你喂我喝下心头血时，可想过这诅咒要流五百年？"
爆炸声震碎玻璃，唐十七踹开铁门吼道："日军炮艇包围码头，那些蜡像...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