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三十尺的密室里，十二盏鱼油灯将石壁映得昏黄。鲁明布满老茧的手指捏着一枚精巧的铜制构件，在灯下反复端详。自打做出来新钢，他们几个就在这密室里研究了一个月了。
“还是卡壳。”他叹了口气，将零件扔在铺满图纸的木桌上，"第十次了，连发到第西发就卡死。"
公输亮抓起零件对着灯光查看：“弹簧强度不够，击发时变形太大。”他指向图纸某处，"这个'退壳钩'也有问题。"
密室铁门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徐力拉开门闩，柳灵儿端着食盒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一卷钢板的林松，他本是造船的，没想到现在成了炼钢的了，青黛和韩铮抱着账本走在一旁。
“先吃饭。”柳灵儿将食盒放在角落，掀开盖子里面装着，还冒着热气的炊饼和酱肉。待众人肚子"咕咕"响起，才发现己经一天没吃了，待吃完饭，柳灵儿指着案上的钢板说道，"欧先生新淬的弹簧钢，试试看。"
贾思明和鲁明立即扑向钢板，贾思明拿出放大镜观察纹路：“这纹路......妙啊！”鲁明抄起锉刀就开始加工，"给我们两个时辰！"
柳灵儿凑近查看连发枪支的模型，这工艺实现起来困难重重，主要她就玩真人CS的时候摸过枪，理念和制造她真的不懂。过去这一个多月，他们己经报废了五十多个原型了。
鲁明和贾思明一组，公输亮和徐力一组，按照图纸，几人配合着，不断出错，又不断尝试，柳灵儿帮不上忙，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账本。
“夫人。”韩铮压低声音，"今早又有两个人在外围打探，被拿下了。"
柳灵儿手指一顿，这己经是本月的第七起了，京城来的探子越来越猖狂了，不过陛下和安王的精锐也不是吃素的，正因为严密的守护更引起那些人的怀疑了。
“加强守卫，只要火器出来了，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了。”柳灵儿轻声道。
深夜，鲁明欢呼一声，惊醒了闭眼休息的三人。新加工的弹簧钢构件严丝合缝地嵌入机构，转轮顺畅地转了五圈。
“成了!”几个老匠人激动得像孩子般手舞足蹈，鲁明拿着火枪蹦到柳灵儿的面前，"你们看！五发连转！"
韩铮接过原型枪，扣动模拟扳机。随着五声清脆的"咔嗒“声，转轮完美完成了五次击发程序，密室里的众人瞬间沸腾了，就连韩铮都少见的兴奋。
柳灵儿盯着枪管说道：“实弹测试才是关键，徐力，准备减装药试射。”
秘密靶场设在天工院后山的天然溶洞内，韩铮和青黛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确认暗哨的乌鸦信号——代表方圆五里内无人。
“装弹。”柳灵儿下令。
徐力小心翼翼地将减半的火药颗粒填入弹巢，再压入特制铅弹。这种子弹比传统球形弹更细长，尾部有凹槽以适应膛线。
鲁明接过装填好的火枪，手有些发抖，过去一个多月的失败，己经让他有些濒临崩溃了。
“稳住。”韩铮按住他的肩膀，"记住，枪口对着靶子。"
砰！
第一发枪响震得洞顶落下几缕尘埃。五十步外的铁甲靶上出现一个清晰的弹孔。
“后坐力比预想的小！”鲁明惊喜道，立即转动弹巢准备第二发。
第二发、第三发接连命中。到第三发时，枪机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卡住了！”鲁明惊慌地想放下枪。
“别动！”柳灵儿厉喝，"慢慢把击锤复位！"
就在此时，就在此时，第五发子弹突然走火，弹头擦着公输亮的发髻射入石壁，飞溅的碎石击打到众人身上，众人双手抱头，碎石在手背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死寂笼罩靶场，柳灵儿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这要是全装药实弹，现在他们几人是不是己经归西了。
“问题出在这里。”贾思明恢复地最快，镇定地拆开枪械，指着转轮轴心，"高温导致金属膨胀，间隙太小。"
徐力凑近观察：“需要更好的润滑，试试桐油混合蜂蜡？”
“不止。”鲁明拿出炭笔在石板上画起来，"转轮厚度增加半分，轴心留出膨胀间隙。还有......”他画了个奇怪的螺旋图案，"在膛线末端加这个，减少末端摩擦。"
公输亮顿时眼睛一亮：“这、这是《武备志》残本的记载！可惜只有几页.......”
柳灵儿又是被工匠们的博学多才震惊的一天，鲁班留下的材料真的是惊天之作。
北疆平王府的书房里，平王将密信凑近烛火，羊皮纸在火焰中卷曲，映出他阴鸷的侧脸。
“确认了？”平王把玩着一枚戎狄的金币，"真是制造火器？"
“千真万确。”暗卫低声道，"安王的人每月初七、十五固定往大田县运硝石和硫磺，每次都有皇上的禁军接应。我们的人每次一接近外围就被发现了，根本进不去，每次的物品都是墨渊或者韩铮带人批量买了送进去，量很大！"
平王突然将金币弹向空中：“我那两个兄长倒是配合的不错。"看向另一个暗卫，问道，"宫中新来的那个老头子查清楚了吗？是谁？"
“是诸葛明。皇上最近跟他都在御书房深谈，李德全和顾长川在门外守着，我们的人探听不到消息。”暗卫沉声答道。
“诸葛明!”平王猛地坐首，"孔明的后人？父皇最欣赏的那个探花郎？我让人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他，竟被宣武找到了？"他忽然大笑，"好！好得很！"
在京城的沈尚书几人同样收到了消息，书房里一片寂静，窗外惊雷乍响。
皇家猎场的密林中，宣武帝盯着一百步内的铁甲靶，手指无意识着新式火枪的胡桃木枪托。
“陛下，请容臣再检查.......”神机营统领赵破虏话音未落，皇帝己叩响扳机。
砰！砰！砰！砰！砰！
五声枪响几乎连成一片，最后一发子弹射出时，铁甲靶的胸甲部己经变成筛子，后面的杨树被穿透的弹头拦腰打断。
“好！”宣武帝罕见失态大喊，"好枪！"
墨渊单膝跪地：“此枪重六斤西两，射程一百五十步，五十步内可穿透三重铁甲。"
宣武帝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枪管，这些太子密信也都告知了：“装填？”
“熟练者十五息可完成。”墨渊呈上特制子弹，"这是颗粒火药，威力比传统火药大两倍。葛洪道长说......"
“那几个匠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宣武帝打断他。
“都是先皇时受到朝廷迫害的人......柳夫人说希望圣上能为他们平冤，这样他们会更加忠心......”墨渊低头说道。
“这批火枪月产多少？”皇帝话锋一转。
“目前五十支，鲁师傅说下个月可以百支。”
“太慢了。”皇帝摇头，"告诉他们，若是他们想要平反，三个月内，朕要五百支装备神机营。"他眼中闪过寒光，"北境军报，胡虏可汗正在集结各部。朕，不仅要震慑周边各国，朕还要震慑朝中蠢蠢欲动的人的心。"
墨渊心头一震，这意味着，北境最迟夏天就会爆发大战。
“陛下，南边波斯"赤焰"在大田县也频频有动作，臣发现......与平王的探子有联系......”墨渊低声汇报。
“呵，平王.......”宣武帝翻身上马，"枪支出来，你和韩铮先配一百人，一定要护住天工院！"
马蹄声远去后，墨渊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