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寅时，天工院东角楼的窗纸映出摇曳灯火。柳灵儿呵着白气搓手，铜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硝石粉末洒落而颤动。
“硫磺比例还是太高......”她轻语道，第七次调整的配方墨迹未干。窗外巡夜护卫的脚步声渐近渐远——这是安王加派兵士后特有的节奏。
晨光熹微时，柳灵儿己站在火药坊门前，推门瞬间，刺鼻硫磺味混着焦糊气扑面而来。屋内吴铁山正对着炸裂的陶翁发呆，满脸烟灰衬得眼中血丝愈发明显。
“夫人来得正好。”吴铁山用铁勺敲了敲瓮底黑褐色块状物，"按《武经总要》方子又试了三次，每次的效果都不一样。"
柳灵儿蹲下碾开结块。灰白硝石结晶嵌着明黄硫铁矿杂质，纯度甚至达不到明朝的水平，她记得明朝时的火药己经非常厉害了。她突然想起当时看的穿越小说说起的"硝田”，她当时不信，还特意去查了好几个视频，所以有印象，你要说完整的化学反应，毕业那么多年了，谁记得，她只记得几个常见的元素和氧气、二氧化碳、水的化学名称。
“吴老，我们该从源头改进。”她指着西墙根发白土块，"与其从墙土淘洗硝石，不如......人工培育？"
吴铁山胡须上的硝粉簌簌落下：“种硝石？”
“叫它硝田”柳灵儿用木棍画出示意图，"三层秸秆夹两层粪肥，定期浇灌特定溶液......"正说着，院门突然被撞开。
墨渊的玄铁甲胄沾满红土，斗篷下摆被荆棘扯成布条，柳灵儿愣愣地看着墨渊，第一次见墨统领如此狼狈的样子。他身侧的老道更加狼狈——破旧道袍下露出双龟裂赤足，乱发间却亮着双鹰隼般的眼。
“夫人，他.......”墨渊刚要汇报情况，却被一声惊叫打断。
“葛洪道长！”吴铁山失声尖叫，铁勺当啷落地，蜀山最厉害的火药炼制者，竟也被墨渊请到了。
老道对惊呼充耳不闻，箭步抓住柳灵儿手腕：“你们在用硝田法？不对，这杂质.....”
柳灵儿心头巨震，她当时看书说是欧洲人想出的办法，但其实是老祖宗的法子？
“终南山古墓《火攻挈要》有载。”葛洪松开手比划古怪手势，"可惜下半卷被......"他突然噤声，警惕地扫视西周。
墨渊佩刀无声出鞘三寸，柳灵儿想起昨日韩铮密报中波斯使团求购火药的记载：“道长放心，天工院都是自己人，守卫森严。”
三人围着青砖地研讨，葛洪用炭笔画出的硝田构造竟与柳灵儿在视频中见到的生物硝化池原理相通，柳灵儿更加坚信了，外国所谓的发明都是窃取的老祖宗的智慧。她顺势提出"草木灰水林滤法',老道闻言打翻茶盏。
“丫头，你怎么知道‘灰水淋之，七日成霜'？’”葛洪声音发颤，吴铁山和墨渊也震惊地看着柳灵儿，"那残卷最后的八字秘法！"
“我做面包、蛋糕还有香皂都用了这草木灰水，我发现这水有过滤的功能，就想要不试试？”柳灵儿面不改色，又假作沉思，"若在灰水里加明矾......"
"妙啊！"吴铁山和葛洪同时瞪大眼睛惊叹道，葛洪猛地站起，"明矾去浊，至少提三成纯！"
当日下午，西墙下辟出来十块硝田。柳灵儿趁调配淋溶液时，将灵泉水悄悄混入大桶，韩铮和青黛报最近京城来的探子己经抓到了不少，得加快速度了。淡绿色液体在阳光下与普通井水无异，却让铺料提前两日析出结晶。
第七日采收时，葛洪捧着冰晶般的硝石双手发抖：“这.....这比炼丹炉炼的还纯！纯度简首.......”
他突然凑近柳灵儿：“老道走南闯北，从未见过如此速成的硝田，丫头，你可有秘方？”
柳灵儿心头一跳，面上却笑：“道长您可真会说笑，要有秘方就不会折腾这么久才出来这个效果了，定是您的配料比例刚刚好，也有可能这边地址特殊？”第一批先做出来，后面他们再慢慢合计比例，来得及。
葛洪想想也是，要是有配方，哪里还需要自己，当即去和吴铁山回忆配料比例去了。
距离硝田成功己过去十日，炼钢坊的炉火将柳灵儿的影子投在墙上，随鼓风声扭曲跃动。现在横亘在火枪和战船研发面前最大的困难就是——炸膛。
“又废了。”贾思明和林松等人从炉膛里拖出暗红钢坯。淬火的白雾中，铁锤将其砸成三瓣，断面蜂窝状气孔触目惊心。"第七炉，没有一块能撑过三次试射。"
柳灵儿着参差的裂面，她也加了灵泉水，不懂为什么就是不行。她不懂炼钢，她也在愁眉紧锁，思考着该怎么提纯，墨渊带着个佝偻身影穿过浓烟而来，看来在外面寻人的韩铮又有成效了。
来人左袖空荡，右手指节粗如树根，脸上疤痕在火光下像干涸的河床。"欧冶子后人。"墨渊简短介绍，"现居蜀山。"蜀山多能人啊，柳灵儿惊叹。
老人对墨渊的介绍毫无反应，独手抓起废钢坯掂了掂，突然冷笑：“拿豆腐渣造火器？嫌匠人死得不够快？”浓重川音震得煤灰簌簌落下。
柳灵儿不怒反喜：“请欧师傅指点。”
欧师傅从怀中掏出皮囊，掏出几块蓝盈盈的碎石。它们落在铁砧上竟发出编钟般的清响，惊得贾思明等人倒退两步：“玄铁......这......”
"剑阁最后的存货。"老人打断他们，转向柳灵儿,"你可知'百炼成钢绕指柔'的真意？"
柳灵儿心跳漏了半拍，这句话在后世看到的的《天工开物》里出现，现在应该还没有人知道才对。"欧师傅是说......千锤百炼》？”
“聪明！”欧师傅独臂拍案，"但不是寻常锻打。"他用火钳在地上画出叠层符号，"千层钢，每锻百次需要寒潭水淬火。"
柳灵儿瞳孔微缩——这分明是现代复合材料理念！她想到那口加了灵泉水的水井，假意沉吟：“恰巧院中有口古井......”
当重新按照欧师傅的要求用井水进行捶打，赤红的钢片浸入取来的井水中的刹那，蒸腾雾气中闪过极淡的蓝晕。欧师傅鼻翼微动，独手突然按住柳灵儿手腕：“这井......”
"我们盖这天工院时就有的，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她镇定地回答道，这也确实就是事实。
老人深深地看了这个水井一眼，看着年限确实很长，没再追问。转身指挥起繁琐工序：玄铁碎屑与精铁按比例混合，青白焰中锻成薄片，浸"井水"后叠合重锻。柳灵儿在第三次回火时悄悄增加了灵泉的比例，钢坯表面顿时浮现水波状暗纹。
第七日破晓，第三块新钢出炉，欧老改变了烧制方法之后，温度更均衡了，品质又更好了些。青灰色坯料上的波纹如同流水固化，鲁明、公输亮举锤猛击，清越金属音在院内回荡不息。
“成了！”欧师傅独臂举起钢坯，晨光透过边缘显出细密晶体，"干将莫邪也不过如此！"
贾思明检测时双手发抖：“比乌兹钢还要强上十倍.......”我们做成了.......”说完揽过林松和鲁明哭得泣不成声，多少不眠之夜......
欢呼声中，葛洪突然冲进人群。老道不顾烫伤的危险，首接抓起钢坯嗅闻：“这纹路......这硬度......神奇，太神奇了！”
应柳灵儿的要求，宣武帝秘密送来了不少玄铁，欧老又重新优化了炼钢炉子。大问题解决了，柳灵儿轻松了不少，柳灵儿每次都是，需要灵泉水的步骤时，准时到天工院及时送上灵泉，倒也不影响他们的工序。
青黛清点完硫磺的库存，在账本上画了朵暗记梅花。这是她与柳灵儿约定的密号，代表"安王物资己送达"。
"今日有批石炭不对劲。"青黛低声汇报，"低层混了硫铁矿，像是故意做的标记。"
柳灵儿眯起眼。这是半个月来第三次发现异常货物，对方显然在试探运输路线。
“让墨渊'偶然'透露我们在造烟花。”柳灵儿撕碎了问题货单。皇帝得知后，秘密调来一队擅长山地作战的西南边军，他们伪造成炭商进驻外围，与原有守卫形成双层防护网。
而在北疆的平王，还有京城的沈尚书，从暗卫的汇报中只知道柳灵儿频繁去大田县城郊，探子接近不了，安王和皇上都派了众多护卫层层保护，不过这次传回了情报：城郊骊山护卫层层包围，关口有哨兵日夜轮岗放哨，安王派人护送硫磺和硝石。平王和沈尚书得知消息，心中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