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灵儿带着韩铮和青黛几人赶到时,庄子上的火己经扑灭了。她站在冒着青烟的废墟前,脸色苍白却异常镇定。
“柳夫人,抓到了五个活口,但都......”墨渊大步走来,这位禁军统领的铠甲上沾满了血迹,眉头紧锁,"都服毒自尽了。"
柳灵儿点点头,死士啊,只知道杀人放火的机器,权贵世家横行霸道的武器。"库房损失如何?"
“幸亏夫人昨日在您大姐走后就将粮食存放到地窖。”墨渊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库房都烧毁了,需要重修。"
柳灵儿转向正在清点损失的庄户们:“各位辛苦了,今日参与救火的,田管事记一下,每人赏银五两,受伤的再加二两赏银。”
田管事应下,庄户们纷纷跪地谢恩。这时,韩铮递过来一个鎏金令牌:“夫人,庄子外发现的。”上面赫然刻着"长平侯府"西个大字。
柳灵儿接过令牌,指尖微微发抖:“果然......要麻烦墨统领和韩统领如实禀报圣上,请圣上裁断!”
韩铮点了点头,柳灵儿取出一个钱袋子交给韩铮:"韩统领,劳烦您发放一下,昨日护着庄子的所有侍卫和禁军一人五十两,如果有人受伤了,再加十两。"
“东家!”一个庄户惊慌跑来,"老爷和老夫人说,说让您去正厅,您的大姐和姐夫在正厅。"
柳灵儿眼中寒光一闪,带着青黛匆匆而去。
正厅内,柳父、柳振海一家、柳振年一家面色铁青,柳母则不住抹泪。柳巧儿和王志远跪在中间,浑身发抖。
“孽障!”柳父一巴掌扇在柳巧儿的脸上,"你竟敢勾结外人火烧庄子!这里可都生活着你的骨肉至亲!"
“大姑子,我们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火球都扔到我屋子跟前了,差点啊,就差一点我们的屋子就要着起来了!”孙如冰气得浑身发抖。
“大姑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爹不还是给了你银子,还怕你回自己家被人报复,让你住到了大柳村啊!”王琴怒目圆瞪。
柳巧儿捂着脸哭道:“爹,女儿冤枉啊!女儿只是......”
“柳巧儿!”柳灵儿冷声打断,"今晚三十名死士袭击庄子,五人被擒后当场服毒自尽。"她举起那块令牌,"长平侯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火烧庄子,连爹娘都不顾了!"
柳灵儿示意,青黛上前,从柳巧儿的冬衣夹层里找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雪白的银锭子展现在众人眼前:“长平侯府的,五百两!”柳巧儿袖子里的火折子也随之掉到地上。
柳巧儿面如死灰,王志远则突然暴起,扑向柳灵儿:“贱人!都是你害的!"
青黛一脚就将王志远踹翻在地,长剑出鞘抵住他的咽喉:“你找死!”
“青黛。”柳灵儿看着柳巧儿淡淡地说,"《大虞律》怎么说?"
青黛冷声说道:"谋害粮官,罪同叛国。"鎏金刀柄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按例,当斩。你们虽不是谋划者,流放三千里,苦刑三十年,子孙后代永不科举。"
“二丫头......”柳母突然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娘知道你大姐这次犯的错太大了,你饶她一回吧!她毕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啊!"
柳振海示意了柳振一眼,扶起柳母,冷冷地说道:"娘,您给身为人女的女儿下跪,是想让二妹遭天谴吗?大姐犯的是大错,应该送官查办!"
“娘,大姐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就是因为有您护着!您要是在这里过得不舒坦,儿子一家可以陪你回大柳村生活!如果庄子没有这么多人守护,咱们一家也葬身火海了,娘!可是大姐根本没有为我们考虑啊!”柳振年看着柳母一脸悲痛地说道。
厅内一片死寂。良久,柳灵儿深吸一口气:“青黛,待天亮,将他二人送官查办!”
“不!二妹,大姐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他用我的孩子威胁我,我不该鬼迷心窍,听信他的话,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出现了,我求你了!”柳巧儿痛哭流涕。
王志远也慌了神:“柳灵儿!你,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亲人!”
“夫人!"李斌在门口喊道,"大柳村柳族长和族人求见,身后还抬着......几具孩童的尸首!"
柳巧儿发疯般冲向院门,随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庄子门口地上,族长和族叔们的身后摆着五个担架,族长等人别过脸去。担架上,她的五个孩子,每人胸口一个血洞,面色青白,早己气绝多时。
“巧儿......”族长的鞋底沾着血迹,颤抖着展开染血的粗布,"我们赶去的时候,贼人己经走了,这是,孩子临走前写的......"
歪扭的血字依稀可辨:“爹、娘,儿好疼,你们好好活着,别再犯错了。”
王志远接过血布,贴在胸口,抚摸着他的大儿子。
“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柳巧儿抱起最小的女儿,孩子的小手己经冰凉,手上还握着麦芽糖。
王志远眼神空洞,看着几个孩子:"周管家......你骗我,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一家子活!"
柳巧儿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如鬼:“报应,这都是报应啊!”她转向柳父柳母,"爹娘,女儿没想害你们的,周管家说只要毁了库房就行,我不知道他们那么丧心病狂!"她看着柳灵儿,凄惨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开始愿意让爹把神仙豆腐的方子给我就是帮我,要是,要是我也像二嫂他们一样,本本份份的,你可能后来愿意帮我。可是我穷怕了,我想要钱,我想要我的儿女快一点过上好日子,我嫉妒你,怨恨你,所以我的报应来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什么都没做!”
“志远,孩子们刚走,你说我们还追得上吗?他们一定很害怕,在到处找爹娘,我们去陪他们好不好?”柳巧儿擦干泪水,笑着看向王志远,这个男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一首护着自己,年少时的一眼倾心非君不嫁,离了爹娘,就只有他和孩子们陪着自己,可是她的孩子啊,被恶人夺了性命。
王志远木然点头,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两道血光闪过,夫妻二人相拥倒地。
“不要!我的女儿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柳母在地,撕心裂肺,几乎昏厥。
柳灵儿站在门口,久久未动,人命就是权势手中相斗的棋子,就连几岁的稚童都不放过,她觉得这冬日的风似乎更冷了,沁入骨髓。踏入这盘棋局,第一次面对人命,柳灵儿心中充满了茫然。但柳巧儿是真的悔过了吗?若不是几个孩子的死,柳灵儿觉得她不会悔过,她己经被嫉恨蚕食了理智,她不会不知道火烧庄子,蔓延开来会有人员伤亡,可是她不在乎还是选择了作恶啊。若不是几个孩子的死唤醒了她心中的善,只要她活着,给她机会,她一定会摁死自己的吧。
“与虎谋皮,岂能善终啊!这孩子,终究是自己误了自己啊。”柳父悲痛欲绝。
王琴和孙若冰扶着柳母走了回去,两人心中大痛,大姑子要是被送去流放,还可以活着。或许柳母说说情,坐几年牢就能出来了,眼见着大姑子一家子死在眼前,震撼和恐惧弥漫在心间。
柳父带着族长和族叔回了大柳村,给柳巧儿一家子办了后事,柳甜儿一家得知原委后,有再多的心思,都歇了,这样的代价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