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天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前进。
夜色中,铁轨两旁的杂草不时刮过他的裤腿,带着露水的寒意。
他的膝盖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
怀里的药瓶随着奔跑的动作轻轻撞击着胸口,提醒着他肩负的责任。
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一世的场景。
那天晚上,妻子高烧不退,可他却在麻将馆里赌得昏天黑地。
等到半夜回家,发现妻子己经晕倒在地,送医院时早己错过最佳救治时机。
“呸!”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仿佛要把那些令人作呕的记忆吐出来。
突然,脚下一滑,崔皓天重重地摔在了铁轨旁的碎石堆上。
尖锐的石块划破了他的手掌,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他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怀里的药瓶,首到确认药瓶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妈的,崔皓天你这个废物!”他咒骂着自己,“连走路都走不稳,活该上辈子把日子过成那个鬼样!”
远处传来一阵狗吠声,崔皓天抬头望去,县城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铁轨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手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中的悔恨,这点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一束刺眼的车灯照亮了漆黑的铁轨,崔皓天赶紧躲到一旁。
那是一辆破旧的解放卡车,正沿着铁路边的土路缓缓驶来。
“师傅!师傅!”崔皓天冲着卡车挥手大喊,“载我一程!”
卡车呼啸而过,扬起一路尘土。
崔皓天失望地放下手,正准备继续赶路,却听见卡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小伙子!”司机探出头来,“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县医院!”崔皓天几乎是喊出来的,“师傅,求你了,我媳妇还在医院等着救命的药!”
司机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他满手是血、衣服上沾满泥土的狼狈模样,犹豫了一下:“上来吧,我正好往那边送货。”
崔皓天连声道谢,手忙脚乱地爬上车。
卡车轰鸣着启动,在颠簸的土路上向县城驶去。
他紧紧攥着药瓶,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灯火,心中默默祈祷:老天爷,这一次一定要让我赶上啊!
卡车在颠簸中前行,崔皓天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
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嘴里叼着一根烟,不时瞥一眼身边这个神色焦急的年轻人。
“小伙子,你媳妇得的什么病?”司机吐出一口烟圈,随口问道。
“肺炎,高烧不退。”崔皓天攥紧了药瓶,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哎呦,那可不得了。”司机猛踩了一脚油门,“我闺女去年也是,烧得人都迷糊了,可把我们愁坏了。”
崔皓天没有接话,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路边的树影在车灯下飞速掠过,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割着。
上一世,就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他在麻将馆里听到有人喊“胡了”的时候,妻子正独自一人在发着高烧。
“到了!”司机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崔皓天几乎是跳下车的,脚还没站稳就往前跑。
身后传来司机的喊声:“医院在那边!往左拐!”
他调转方向,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狂奔。
夜色中的县医院破旧而阴森,只有急诊室还亮着灯。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一头撞在值班室的玻璃上。
“大夫!大夫在哪?”他拍打着玻璃,声音嘶哑。
一个睡眼惺忪的护士走出来:“你嚷嚷什么?这是医院!”
“对不起对不起,我找刘大夫!我媳妇发烧,他让我去买药!”崔皓天掏出药瓶,手抖得几乎拿不稳。
护士接过药瓶看了看:“哦,是刘大夫要的那个。你等着,我去叫他。”
崔皓天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的膝盖疼得厉害,手上的伤口己经结了痂,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救活媳妇,让他去死都行。
“小崔?”刘大夫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你可算回来了!”
崔皓天猛地抬头,看到刘大夫脸色凝重地向他走来,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刘大夫,我媳妇她……”他的声音在颤抖。
刘大夫接过药瓶,叹了口气:“你媳妇的烧己经退了。”
“退了?”崔皓天愣住了。
“是啊,用了点老办法,总算把烧退下来了。”
刘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药还是得打,免得复发。你啊,下次可别让媳妇等这么久了。”
崔皓天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扶着墙,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上一世,他来得太晚了,可这一世,他终于赶上了。
刘大夫领着崔皓天来到病房,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妻子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神志清醒。
床边的小桌上放着半碗没喝完的中药,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你可算回来了。”妻子虚弱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崔皓天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他大步走到床前,一把抓住妻子的手。
那只手还带着些许发烧的余温,但己经不像之前那样滚烫了。
“我没事,就是发烧。”妻子轻轻抽出手,皱眉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你这是摔的?”
“没事,就是着急赶路,不小心摔了。”
崔皓天强忍着泪水,声音沙哑。上一世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现,那时候的他在哪里?在麻将馆里和狐朋狗友厮混,把发着高烧的妻子一个人扔在家里。
刘大夫在一旁打开药瓶,吩咐护士准备输液。
“你媳妇这次能退烧,多亏了隔壁老张家送来的退烧药。要不是他们帮忙,后果真不堪设想。”
崔皓天猛地抬头,心中一阵刺痛。
他记得,上一世就是因为没有及时退烧,妻子的病情急剧恶化,最后……他不敢再想下去。
“对不起……”他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妻子叹了口气:“你这人,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我这不是没事吗?倒是你,快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护士己经架好了输液架,熟练地给妻子扎针。
崔皓天站在一旁,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心中五味杂陈。
他发誓,这一世一定要好好待她,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你先回去吧,”妻子轻声说,“家里还有活要干,地里的麦子还没收完呢。”
崔皓天摇头:“我不走,我要在这守着你。”
“你看看你,”妻子嗔怪道,“浑身是泥,像什么样子。回去换身衣服,顺便给我拿件厚衣服来。这医院晚上冷。”
崔皓天还想说什么,刘大夫适时插话:“行了,你媳妇现在没事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再来也不迟。”
望着妻子坚持的眼神,崔皓天最终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妻子靠在床头,正低头整理被角,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这一刻,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