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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烛影摇

暴雨泡胀的祠堂残骸里,林栖梧的高跟鞋卡在《族谱》封面的烫金裂痕中。她将拆迁补偿协议拍在供案上,合同边角黏着片干枯的枇杷叶——叶脉走向与苏怀瑾产检单上的胎心监测图如出一辙。

"重新签。"林栖梧的钻石尾戒刮过江浸月喉结,戒面反光在功德幡残片上拼出个"拆"字,"二十年前混凝土标号的事,该换个说法了。"

供桌下传来腌菜坛的滚动声。苏怀瑾蜷在断梁阴影里,用安全帽舀窗台积水喝。她隆起的腹部压着半本《施工日志》,浸水的字迹在布料上洇出墨痕——1998年6月17日的记录,正印在胎动的位置。

江浸月摸到协议末页的指纹框,油墨味混着林栖梧的香水,让他想起母亲吞金那晚祠堂的香灰。"栖梧,质检报告早归档了..."

寒光闪过,瑞士军刀扎穿他手掌钉在案头。血顺着《分红明细表》的表格线流淌,染红"林栖梧"三个鎏金小楷。

"当年你说混凝土里掺矿渣是为了省钱养我!"林栖梧扯开真丝衬衫,锁骨处的烫伤疤在烛光下蠕动如蜈蚣,"这疤是塌方时焊枪燎的,现在跟我说归档?"

苏怀瑾突然笑出声。她拽过功德幡残布擦嘴,幡布上"祖德流芳"的金粉沾在唇边,像抹变质的胭脂。"林总监当年穿劳保服真俊,"她踢翻腌菜坛,泡发的讨薪横幅布条蛇般游出,"不像现在,戴高仿梵克雅宝。"

烛火爆了个灯花。林栖梧猛地掀翻供案,江浸月被带倒时撞碎长明灯罩。玻璃碴刺进苏怀瑾脚背,她在血泊里摸到半截蜡烛,火苗舔上垂落的功德幡。

"要证据?"林栖梧从爱马仕包里掏出个玻璃罐,腌枇杷在福尔马林液里沉浮,"当年你爹偷换钢筋型号,监控录像可还存着呢。"

罐底沉着枚工牌,照片上的苏父年轻得让江浸月心颤——那眉眼竟与苏怀瑾产检单上的B超影像重叠。

苏怀瑾突然站上摇摇欲坠的供桌。她扯开劳保服,腹部妊娠纹在火光中宛如老宅拆迁地形图:"林总监不如泼过来?正好给孩子泡个药澡。"

江浸月要冲过去,却发现军刀将他的袖口与《事故谅解书》钉在一起。1998年的签名正被血水泡发,"江"字洇成个哭泣的鬼脸。

"精彩。"林栖梧鼓掌,腕表磕在玻璃罐上当当作响,"孕妇放火判几年?江浸月你说..."

话音未落,苏怀瑾己将蜡烛按在窗帘上。二十年未换的化纤布料轰然蹿起火龙,火舌卷起藏着的《监理日记》,泛黄的纸页在热浪中翻飞如冥钞。

江浸月撕开黏连的皮肉扑向电闸,却发现总闸箱锁着祠堂同心锁。锁眼里的铜钥匙,正是苏怀瑾那晚插进他怀表的信物。

"要死一起死!"苏怀瑾站在火圈里笑,孕肚将影子投在危墙上,放大成个持镰刀的妇人,"正好见我妈!"

林栖梧的高跟鞋陷进融化的功德箱蜡油。她尖叫着甩出玻璃罐,腌枇杷砸在火墙上迸溅酸液。福尔马林蒸汽中,二十年前的监控画面突然在墙面显影——视频里的江父正将支票塞给苏父,背景里婴儿床的轮廓与苏怀瑾腹部弧度吻合。

"关掉!"江浸月用受伤的手攥断电闸箱锁链。黑暗中,燃烧的窗帘成了唯一光源,将三人影子绞缠在《族谱》封面上。

苏怀瑾突然闷哼蹲下,羊水顺着劳保裤腿滴在滚烫的《施工日志》上,蒸汽托起张泛黄的请假条——2003年9月18日,江浸月为林栖梧庆生请假的字迹正在汽化。

林栖梧踩着燃烧的账本扑向苏怀瑾,鳄鱼皮包带却缠住江浸月的脚踝。三人跌作一团时,棚顶垂落的安全绳突然套住林栖梧脖颈——那是阿宝上次检修没收回的保险绳。

"咳咳...当年混凝土..."林栖梧在窒息中扯开衬衫纽扣,江母的翡翠吊坠弹出来,"你妈给我的...说是给儿媳妇..."

江浸月瞳孔骤缩。吊坠背面刻着的"白首同心",正与祠堂同心锁的铭文咬合。

火势蔓到祖宗牌位架,高温烤化鎏金名字。江逾白的牌位最先弯曲,砸开地砖露出《安全生产承诺书》。苏怀瑾在剧痛中抓起承诺书擦汗,红手印恰好印在她胎动的位置。

"救护车..."江浸月踹开燃烧的梁柱,"苏怀瑾你坚持..."

"别动!"林栖梧用军刀割断安全绳,刀尖抵住苏怀瑾的肚子,"我要江氏集团51%的..."

雷鸣炸响,暴雨穿透烧穿的屋顶浇在三人身上。苏怀瑾突然咬住林栖梧手腕,在血腥味中含糊嘶吼:"你戴着我妈的耳坠!"

林栖梧怔忡瞬间,江浸月己用同心锁砸碎窗玻璃。冷风卷入,吹起满地灰烬——燃烧殆尽的《监理日记》残骸里,露出半枚带牙印的银耳环。

"1998年6月17日..."苏怀瑾在宫缩间隙大笑,"我妈戴着这对耳环去讨薪..."

火场突然爆出巨响,承重墙坍塌压灭最后火苗。烟尘中有手电光刺入,老赵举着撬棍捅开生锈的消防栓:"怀瑾!接生婆带来了!"

林栖梧瘫坐在污水里,看着产婆用祠堂幡布铺临时产床。江浸月撕开衬衫捆扎她流血的手腕,却发现布料上印着的"江氏建材"正被血染成"苏氏"。

"混凝土...其实达标了..."她突然抓住江浸月衣领,"是你爸多报了矿渣比例..."

新生儿的啼哭穿透雨幕。苏怀瑾咬断脐带时,看见产婆用功德箱残片当消毒盘。盘底黏着的《事故报告》正在血水中舒展,父亲的名字在羊水里重新清晰。

"叫江雨停。"她将婴儿塞进江浸月沾血的怀里,"雨停了,该清算晴天的事。"

林栖梧摸索着爬向消防栓,却在积水里摸到块融化的金锭。当年江母吞下的那枚,此刻正卡在排水口,表面缠着苏怀瑾被烧焦的头发。

远处传来警笛声,阿宝举着手机录像冲进来:"火警监控全拍到了!林总监纵火..."

江浸月突然将婴儿放在《族谱》封面上。他扯下半截窗帘裹住林栖梧:"是电路老化。"

苏怀瑾抓起撬棍砸向消防栓,喷涌的水柱冲散满地灰烬。在众人惊叫声中,她贴着林栖梧耳朵笑:"你脖子上有我爹的安全绳勒痕。"

晨光刺破乌云时,祠堂废墟上腾起彩虹。江浸月站在水洼前,看见倒影里的自己抱着婴儿,身后苏怀瑾正用染血的撬棍丈量危墙尺寸。

林栖梧的钻石耳钉掉在新生儿襁褓边,被阿宝捡起塞进《族谱》夹页——那里还藏着张泛黄的照片,江父与苏母在1985年工程竣工式上的握手,被火燎去了半截身子。

"明天去改出生证明。"苏怀瑾将工牌扣在婴儿胸口,"母亲那栏写江浸月。"

江浸月突然抓住她沾血的手按在《分红协议》上:"写林栖梧。"

暴雨冲刷过的废墟里,燃烧的窗帘灰烬突然复燃,在积水中拼出个残缺的"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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