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梁柱的蛀粉簌簌落在楠木供案上,江浸月用裁纸刀挑开火漆封的卸任协议,刀尖划破的恰是"栖梧集团"烫金logo。三足铜炉里的降真香突然爆出火星,灰烬飘到林栖梧当年手书的《家规》拓片上,把"忠孝传家"的孝字烧出个窟窿。
"江总签这儿。"律师递来的万宝龙钢笔漏墨,在乙方签名处洇出个祠堂地图形状,"林女士特意嘱咐用朱砂印泥。"
江浸月瞥见印泥盒边缘的划痕——正是当年林栖梧伪造江父遗嘱时磕坏的。他蘸印泥的力道震翻供果,摔裂的苹果露出蛀心,果核纹路竟与海外洗钱账本的密码序列相似。
八大股东鱼贯而入时,苏怀瑾正蹲在门槛外修电暖器。电热丝迸出的火星引燃了财务总监的鳄鱼皮包,焦糊味里浮出段往事:"零三年您用公款买的这个包,发票还夹在祠堂《功德簿》里。"
"江董为个女人败光祖业?"大股东踢开滚到脚边的供果,"当年您父亲..."
"当年诸位跪舔林栖梧时,可比现在体面。"江浸月突然用裁纸刀削断香烛,蜡油在卸任书上浇出条金线,"至少她发红包用真钞,不像各位拿股权当厕纸。"
二股东腕间的沉香手串突然散落,珠子滚进供案底下的鼠洞。苏怀瑾掏手机照明时,闪光灯惊出只灰鼠,叼着的正是去年股东会失踪的《对赌协议》残页。
"畜生都比各位懂契约精神。"江浸月踩住试图捡珠子的三股东,"您当年用祠堂地契抵押高利贷,借据还糊在功德箱夹层。"
律师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茶水在卸任书上晕出个地图轮廓。西股东掏出手帕擦拭,帕角绣的"林"字倒影在茶渍里,竟与祠堂密道逃生图上的标记重合。
"林秘书连擦泪的帕子都舍不得换?"苏怀瑾扯过手帕对着天井光,"这苏州绣线的褪色程度,正巧是您转移资产的时间轴。"
五股东的金丝眼镜反光刺眼,江浸月忽然甩出钢笔。笔尖扎穿镜片钉在《家谱》上,漏墨在江逾白名字旁洇出个问号:"您眼镜腿里嵌的微型摄像机,像素比祠堂监控还清晰。"
供案突然倾斜,藏在暗格的录音笔滚落。六股东弯腰去捡,后颈露出截纹身——正是林栖梧海外公司的logo变形体。"您这鲸鱼尾巴纹反了。"苏怀瑾用美工刀挑开他衣领,"该纹在当年被建材砸断的脊椎骨上。"
七股东掏出的怀表链缠住卸任书,表盘背面镶的竟是祠堂地砖碎片。"时间不等人啊江董。"链节摩擦声里藏着段加密录音,"就像您母亲坠楼那天的摆钟..."
"摆钟齿轮卡着您的白金袖扣。"江浸月突然掀翻供案,藏在底下的《安全生产事故谅解书》飘出来,每页都沾着遇难工人的血指印。
八股东握着的龙头杖突然开裂,掉出卷微型账本。苏怀瑾用修电暖器的钳子夹起账本:"您这根海南黄花梨,芯材蛀空程度正巧对应祠堂修缮款失踪金额。"
祠堂外突然传来唢呐声,殡葬队误把卸任仪式当白事。江浸月扯过孝幡铺在供案,挥毫补全卸任书缺失条款:"即日起,诸位在林栖梧茶室存的龙井..."
"都掺了香灰!"大股东惊恐地吐出茶叶渣,"怪不得这两年总觉得..."
"觉得什么?"江浸月将孝幡抛向天井,"觉得林秘书赏的茶能洗胃?"幡布展开的瞬间,投影出二十年前股东们跪接林栖梧红包的监控录像。
苏怀瑾突然接通电暖器,钨丝烧红的形状竟与洗钱路线图一致。热浪烘烤着《家谱》,江逾白的名字在高温下显影出"私生子"水印。"血缘这玩意..."她对着光举起家谱,"跟劣质墨似的,见光就现形。"
八大股东集体摸向供品刀时,江浸月忽然敲响超度亡魂的铜磬。声波震落梁上藏着的针孔摄像头,镜头正对林栖梧常年跪拜的神龛。"诸位的罪证..."他踩碎摄像头,"比祠堂瓦当上的青苔还密。"
律师突然癫痫发作,抽搐间撞翻往生灯。燃油在地面流淌成海外账户数字,苏怀瑾点燃火折子:"要送诸位往生极乐吗?"
火光中,八位股东的影子投在《卸任书》上,恰好拼出林栖梧的侧脸。江浸月将协议一角伸向火焰:"劳烦诸位给我爸捎句话..."
"江董三思!"祠堂大门轰然洞开,工人们举着百个扫晴娘涌入。老赵把安全帽扣在祖宗牌位上:"要烧先烧这个!"帽内衬贴着的《欠薪明细》,正随着热浪卷曲成灰蝴蝶。
江浸月忽然将卸任书叠成纸船,放进天井积水里。纸船撞上沉香的供果核,竟沿着祠堂排水沟漂向苏怀瑾的工地。"劳驾各位..."他推开楠木太师椅,"去跟扫晴娘讨薪吧。"
八大股东追着纸船狂奔时,苏怀瑾拧开电暖器最大档。热风烘烤着祠堂牌匾,"栖梧"的漆皮渐渐卷起,露出底下被白蚁蛀空的"怀瑾"二字。江浸月用朱砂笔描补残缺,最后一捺拖得太长,首划到二十年前母亲上吊的房梁裂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