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山庄西跨院的断墙根下，江浸月用半截钢筋捅开蜂窝煤炉子，迸溅的火星子在苏怀瑾的孕妇裤上燎出三个焦孔。她抬脚碾灭火星，石膏腿套磕在青砖碎块上，露出里头藏着的半包陈皮糖——那是今早产检时护士塞的，此刻被火烤得黏在油纸上揭不开。
"烤红薯得用果木炭。"苏怀瑾把编织袋里的煤块踢到墙角，"这蜂窝煤掺了石灰，烤出来泛苦。"
"苦不过江家的发家史。"江浸月用铁钳夹起块红砖，砖缝里嵌着林栖梧的翡翠耳钉，"火葬场烧出来的砖，配硫磺皂正合适。"
夜风卷着纸钱灰从断墙外飘来，老孙头推着烤红薯车在废墟外吆喝。铁皮喇叭的电流声混着豫剧唱段："红瓤赛蜜糖——"
"蜜糖里裹砒霜。"江浸月扬手甩出五枚硬币，精准落进老孙头的铝饭盒，"来俩带虫眼的。"
苏怀瑾的石膏腿突然裂开道缝，掉出半截玉簪尖。江浸月用火钳夹起簪尖戳红薯："你往石膏里藏凶器？"
"防你梦游掐人。"苏怀瑾掰开红薯，热气裹着陈皮香冲出来，"老孙头的推车轴里，藏着林栖梧的账本复印件。"
老孙头卸下铁皮喇叭，掏出包着油纸的红薯递过墙头："苏丫头要的87年煤场收据，夹在烤炉夹层里。"
"煤灰比墨水牢靠。"江浸月用簪尖挑开油纸，泛黄的收据上印着"栖梧建材"的模糊公章，"林栖梧当年往煤里掺矸石，烧塌了城南澡堂。"
红薯皮在火堆里蜷成焦壳，苏怀瑾突然将炭灰抹在江浸月手背："你掌纹里这条事业线，是当年偷改账本时钢笔墨水渗的。"
"渗不过你妈接生时沾的血。"江浸月亮出掌心的疤，"六岁那年林栖梧用烟头烫的，说是去晦气。"
夜枭掠过残破的月亮门，惊落瓦当上的露水。苏怀瑾的胎动监测仪突然响起《东方红》的旋律，她拍着肚皮哼唱："这小子将来能当红卫兵。"
"红卫兵专砸祖宗牌位。"江浸月用钢筋敲碎半块牌匾，"这'诗礼传家'的匾额，当年用三具尸体换的。"
老孙头突然翻墙跳进废墟，瘸腿划拉出个铜脸盆："苏丫头要的接生工具，在老宅茅房梁上挂着呢。"
"用通厕所的搋子接生？"江浸月挑起产钳状的铁钩，"林栖梧当年给徐春燕接生，就用的这玩意。"
苏怀瑾将烤糊的红薯皮贴在监测仪上，胎心曲线突然平稳："胎教得教点实用的，比如怎么用火钳拆门锁。"
"不如教怎么用玉簪开保险柜。"江浸月把簪尖插进牌匾裂缝，"你妈当年把止疼药藏在匾额暗格。"
夜风骤紧，火星子裹着纸灰旋成小旋风。苏怀瑾突然扯开围巾，露出脖颈上紫红的掐痕："这掐痕形状像江逾白的扳指。"
"扳指内侧刻着林栖梧的俄文名。"江浸月用炭条在断墙上描摹字母，"她倒卖琥珀时用的化名，跟克格勃睡过觉。"
老孙头从烤炉底掏出袋焦糖瓜子："江逾白那小子捎来的，说美国超市买的。"
"瓜子上有海关火漆印。"苏怀瑾用放大镜照出"栖梧集团"的暗纹，"林栖梧走私琥珀时用的包装。"
江浸月突然用钢筋挑起燃烧的牌匾，火舌舔上月亮门的爬山虎。苏怀瑾的石膏腿炸开裂纹，露出里面缠着的胎发："你儿子的胎发，跟徐春燕的头发样本比对过。"
"比对结果烧了。"江浸月将灰烬撒进铜盆，"老陈的坟头草该施肥了。"
红薯芯的糖汁滴在监测仪上，苏怀瑾突然扯掉电极贴片："这小子踹人力度，跟你踢江逾白那脚一样狠。"
"我踢的是林栖梧养的狗。"江浸月用火钳夹起块琉璃瓦，"狗项圈上刻着江逾白的生辰八字。"
老孙头突然掀翻烤炉，炭火里滚出个铁皮盒："苏丫头要的出生证明！埋在煤堆里三十年！"
"证明我爹是条狗？"江浸月踹飞铁盒，"林栖梧的笔迹学得挺像，可惜'犬'字少一点。"
苏怀瑾的玉簪尖突然扎进他手背："少的是良心。"
"良心在火葬场烧成舍利子了。"江浸月甩着手背的血珠，"跟江柏年的骨灰混在一块。"
胎动监测仪再次响起时，苏怀瑾把它塞进烤红薯的炉膛："该教儿子唱《国际歌》了。"
"不如教怎么用陈皮糖粘账本。"江浸月撕开糖纸，"你妈当年用麦芽糖粘过举报信。"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废墟陷入浓墨般的黑暗。江浸月划亮火柴点烟，火光里映出苏怀瑾腹部的轮廓："这小子在肚子里画设计图？"
"画怎么拆江家的祖坟。"苏怀瑾将烟抢过来掐灭，"你当年在坟头撒尿的方位，正好是林栖梧埋账本的位置。"
老孙头推车轱辘的声响渐远，豫剧唱段变成《穆桂英挂帅》。江浸月忽然用钢筋在灰堆里划出结婚证轮廓："苏怀瑾，我们真结婚吧。"
"先学会生火！"苏怀瑾将燃着的蜂窝煤踢向他，"民政局早塌了，要扯证得找刻碑的老王头。"
胎动监测仪在炉膛里炸响，惊飞废墟外的野鸽子。江浸月从灰堆扒出变形的仪器，液晶屏上闪着"父子关系匹配度99.9%"的字样。
"老陈的DNA样本，我掺了林栖梧的骨灰。"苏怀瑾往火堆添煤，"现在你是你姑妈的儿子了。"
江浸月突然用火钳夹起块琉璃瓦，瓦片上粘着半片烧焦的出生证明："这上面写着，母亲林栖梧，父亲江柏年。"
"江柏年结扎报告在徐春燕的痰盂里。"苏怀瑾亮出手机照片，"日期是1985年，跟你出生年月对不上。"
野鸽子突然俯冲下来啄食红薯皮，江浸月用钢筋钉住鸽子翅膀："这畜牲脚环上有窃听器。"
"林栖梧生前装的。"苏怀瑾扯下微型设备扔进火堆，"用的是八十年代特务的型号。"
晨雾漫过废墟时，老孙头推着空车回来收摊。江浸月用炭条在断墙上画了张结婚证，持证人处按着两个血手印。苏怀瑾的胎动监测仪突然播报："心率正常，建议户外运动。"
"运动量够拆两栋楼了。"江浸月将玉簪尖插进墙缝，"这堵墙里有林栖梧藏的黄金。"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苏怀瑾的羊水突然破了。江浸月用烤红薯的编织袋当担架，石膏腿套垫在她腰下："生个火都能生娃，不愧是拆家专业户。"
"专业拆你江家的台。"苏怀瑾攥着火钳嘶吼，"接生用火钳消毒！林栖梧当年就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