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言情 > 栖梧不问月 > 第6章 账簿疑云

第6章 账簿疑云

梅雨季的潮气爬上老宅的砖缝,苏怀瑾握着鸡毛掸子扫过书房博古架顶层的浮灰。一摞蓝布包着的旧档案袋突然坍塌,扬起呛人的霉味。她踮脚去扶歪斜的檀木匣子,指尖触到封条下凸起的硬角——是张泛黄的照片,边角还粘着半片干枯的玉兰花瓣。

照片里的女人穿月白旗袍倚在雕花门廊下,耳垂悬着江浸月珍藏的那对翡翠坠子。苏怀瑾翻过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1987.6.17 栖梧大厦奠基留念”,墨迹被水渍洇成蛛网状。

档案袋里滑出本牛皮封面的账簿,内页用蝇头小楷记着建材明细。苏怀瑾的指甲在“螺纹钢采购”条目上顿住——单价比母亲住院时隔壁床包工头念叨的市场价高出20%。她抽出夹在病历本里的便签纸比对,泛黄的账页边缘还粘着半张褪色的发票,开票单位竟是“林氏建材”。

窗外滚过闷雷,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苏怀瑾把账簿塞回原处时,发现檀木匣子底层垫着张建筑图纸。承重墙标注的红线歪歪扭扭,与江浸月批文件时凌厉的箭头大相径庭。图纸右下角盖着模糊的印章,依稀能辨出“林栖梧”三个字。

楼梯传来脚步声,苏怀瑾抓起抹布佯装擦窗。江浸月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过老榆木地板,在水渍未干的砖地上印出几枚泥印。他扫了眼微微凸起的蓝布档案袋,镜片后的瞳孔骤然紧缩。

“谁准你动书房?”他扯松领带,鎏金袖扣刮过博古架发出刺耳声响。

苏怀瑾拧干抹布,污水滴滴答答落进黄铜脸盆:“江总要是不想让人看见1987年的猫腻,就该把赃物锁进保险箱。”她故意把“1987”咬得极重,满意地看着他颈侧青筋一跳。

江浸月夺过账簿时带翻了案头的青瓷笔洗,墨汁泼在苏怀瑾的帆布鞋上。她弯腰擦拭,瞥见他西裤口袋露出半截银链——正是那日争执时见过的断玉珏。

暴雨拍打着窗棂,老周送来的新炭盆噼啪爆响。江浸月点燃雪茄,烟圈模糊了墙上江母的遗像:“苏小姐的陪护范围,不包括侦探游戏。”

“巧了,我大学辅修工程造价。”苏怀瑾抽出夹在病历本里的计算器,脆生生的按键声割裂雨幕,“按87年钢价,这笔账至少吞了六十万——够买江总半颗袖扣?”

惊雷炸响的瞬间,江浸月擒住她手腕按在账簿上。雪茄灰落在泛黄的纸页,烫穿“林氏建材”的抬头。他虎口的茧子磨得她生疼,语气却轻得像在谈论天气:“六十万在当年,刚够在icu住三天。”

苏怀瑾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突然发力抽出手腕,病历本里滑落母亲的血氧监测记录单,轻飘飘盖住账簿上的赤字。两道曲线在惨白纸面上交错,像极了心电图与K线图的荒诞重叠。

夜雨裹着中药味渗进窗缝。江浸月弯腰捡监测单时,后腰的疤痕从衬衫下摆探出头来。苏怀瑾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触及的前一秒被他攥住指尖:“这道疤,值三千万。”

子时过半,苏怀瑾躺在行军床上听老周扫廊檐的竹帚声。炭盆暖不了骨缝里的寒意,她摸出偷藏的账页残片,就着手机光辨认模糊的数字。突然,东厢传来瓷器碎裂声。

江浸月蜷在太师椅里,脚边滚着空了的威士忌瓶。他扯开的领口处,拔罐印红得触目惊心。苏怀瑾拾起飘到眼前的文件,竟是林栖梧名下的慈善基金会审计报告——捐款流向与林氏建材的注册地惊人重合。

“江浸月!”她摇晃他肩膀,却被反手拽进怀里。浓烈的酒气混着苦橙香水味撞进鼻腔,他滚烫的掌心贴在她后颈:“母亲跳楼那天,账簿就压在砚台下……”

五更天,苏怀瑾在厨房撞见熬醒酒汤的老周。陶罐里翻滚的葛根混着枳椇子,药香盖不住他袖口的煤油味。“少奶奶别碰东厢北墙。”他突然出声,昏花老眼盯着灶膛里的火苗,“那面墙吃人。”

晨光初现时,苏怀瑾握着卷尺溜进东厢。北墙的樱桃木护墙板泛起可疑的油光,敲击声闷得像裹着棉被的鼓。她掀开江浸月昨夜弄皱的波斯毯,地砖缝隙里嵌着半枚生锈的子弹壳。

江浸月出现在门廊时,苏怀瑾正用发卡撬地砖。他踩着满地狼藉逼近,晨露未干的紫藤花瓣粘在西装翻领上:“苏小姐要不要连我的棺材板一起撬开?”

“江总不如先解释这个。”她举起子弹壳,故意让朝阳照清底部的编号,“87式5.8mm——正好是令堂去世那年列装的警用手枪型号。”

老周送早点的托盘砸在地上,豆浆在波斯地毯上洇出狰狞的污渍。江浸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漏出的血珠滴在子弹壳上,将编号染成暗红色。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