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嘴腾起的热雾模糊了监控摄像头红点时,沈听澜的茶夹突然打翻茶宠。江浸月用钢笔尖拨正那只鎏金貔貅,笔帽上的划痕正好卡住貔貅断角:"宜兴的泥料掺了长兴白土?"
"比不上江总掺在合同里的水份。"沈听澜的茶匙刮过壶壁,陈年茶垢簌簌落在茶盘,"武夷山老枞,尝尝?"
苏怀瑾蹲在博古架前拍青瓷开片纹,镜头聚焦在沈听澜抽搐的右手腕。茶汤注入公道杯时泛起细密泡沫,他手背青筋突然暴起,深褐茶渣在白瓷碟上泼出个歪扭的"去"字。
"你老家茶园,"江浸月用杯盖碾碎茶渣,"去年抵押给小额贷公司的利息,够买十吨白土了。"
沈听澜的茶巾擦过碟沿,茶渣被抹成山脉形状:"托江总的福,栖梧山庄的绿化土订单救活了茶园。"
苏怀瑾的闪光灯惊飞窗台麻雀,羽毛落在沈听澜的茶则上。她举起相机:"沈总的茶则刻的是《茶经》还是《刑法》?"
"《建筑施工规范》。"江浸月突然夺过相机,"第3.2.4条,回填土不得混入腐殖质——跟这茶汤一样浑。"
茶海上泛起涟漪。沈听澜的茶针突然刺破茶饼包装纸,2003年的生产日期在霉斑中若隐若现:"陈茶才有味,像栖梧集团的旧账。"
"确实。"江浸月抽出茶针,"针尖锈成这样,该换了。"
苏怀瑾用棉签蘸取茶渣,在素描本上拓印"去"字轮廓:"武夷岩茶的茶末,颗粒度比安溪铁观音粗0.3毫米。"
"因为掺了栖梧山庄工地上的石灰粉。"江浸月将茶末弹向检测报告,"PH值13.2,强碱性。"
沈听澜的茶夹突然掉落,砸碎宋代建盏的釉泪:"江总查账的本事,比品茶强。"
"比不上你偷梁换柱的能耐。"江浸月亮出土壤检测仪,"回填土里的茶园废料,够种出片毒树林。"
茶室空调突然停转,汗珠顺着沈听澜的脊椎滑进皮带。苏怀瑾用冰镇茶巾敷在检测仪表面:"传感器过热会误判。"
"就像人心。"江浸月将茶巾甩向紫砂壶,"煮太久的茶,苦味盖过香。"
沈听澜的右手又开始震颤,茶漏中的碎茶筛出诡异节奏。苏怀瑾突然拽过他手腕:"桡骨茎突腱鞘炎?针灸能治。"
"苏小姐扎针的手艺,"沈听澜甩开她,"比画图纸危险。"
江浸月用茶针在桌面刻出等高线:"茶园东侧坡度25度,适合建垃圾填埋场。"
"那是祖坟!"沈听澜的茶船撞翻茶宠,"你们江家连死人都不放过?"
苏怀瑾的铅笔在等高线图上勾出红圈:"三年前泥石流冲毁护坡,就是因为你们在坟头撒石灰固土。"
"省下三百万护坡工程款。"江浸月将茶针插进红圈中心,"正好给沈总买止痛贴。"
茶饼碎渣在电水壶里翻滚。沈听澜突然撕开衬衫,胸口疤痕像条扭曲的蚯蚓:"去年追债的用开水泼的,江总觉得该贴什么膏药?"
"良心。"苏怀瑾举起相机特写疤痕,"或者自首书。"
江浸月从茶渣中拣出片未发酵的茶叶:"杀青温度不足,就像沈总灭口没烧干净的质检单。"
"比不上江总烧账本烧出个模范企业家。"沈听澜的茶刀扎进茶台,"你爸当年……"
"当年用武夷山茶饼行贿监理。"江浸月亮出泛黄的礼单,"每块茶饼里塞十克金箔,跟这壶里的茶渣一样俗气。"
苏怀瑾用磁铁吸起茶渣中的金属屑:"18K金?纯度比栖梧集团的混凝土标号高。"
茶室门突然被撞开,穿茶服的侍应生踉跄倒地。沈听澜的茶壶泼湿礼单:"新来的?"
"茶山来的。"侍应生露出手腕的烫伤,"跟沈总胸口的花纹挺配。"
江浸月用茶夹翻检侍应生衣领:"长风建设的工牌戴反了。"
"反着戴才能进这间茶室。"侍应生突然掏出录音笔,"林栖梧让我问沈总,茶园东头的土好挖吗?"
沈听澜的茶船砸向录音笔,瓷片在苏怀瑾鞋边炸开。江浸月踩住录音笔:"林姨还是这么贴心,知道您风湿病怕冷,送个暖手宝。"
"里面是茶园地契复印件。"侍应生咧嘴笑,"抵押给高利贷的那种。"
苏怀瑾用茶巾裹住瓷片:"锐器伤鉴定为二级的话,能判三年。"
"苏小姐该担心自己。"侍应生指向等高线图,"您标的那块红圈,昨天刚塌出个天坑。"
茶饼在沸水中彻底溃散。江浸月将茶汤泼向录音笔:"回去告诉林栖梧,沈总的老枞茶我喝腻了。"
"但她新泡的碧螺春……"侍应生舔掉手背茶渍,"用的是您母亲的骨灰水。"
沈听澜突然暴起掐住侍应生咽喉,茶刀抵住他颈动脉:"再说一遍?"
"茶园灌溉渠的水源,"侍应生眼球凸出,"接的是栖梧山庄化粪池……"
苏怀瑾用冰锥刺破茶饼包装,霉斑中显出一串数字:"东经118°78',北纬27°32'——茶园坐标?"
"是林栖梧的保险箱密码。"江浸月将茶针拧成S形,"她总爱用经纬度当密码,蠢得像这茶渣摆的字。"
沈听澜的茶刀突然转向江浸月:"你知道的太多。"
"不如您多。"江浸月扯开衬衫,心口纹着经纬度数字,"我妈临终前,在我身上刻了份地图。"
侍应生趁机挣脱,撞翻博古架上的南宋茶碾。沈听澜的茶刀划破江浸月锁骨:"当年你妈跪着求我……"
"求你别在胎儿奶粉里掺石灰粉?"苏怀瑾举起检测仪,"你儿子的尿不湿PH值检测,要听听吗?"
茶碾滚到沈听澜脚边,碾轮上沾着暗红污渍。他突然大笑:"江浸月,你比我更适合当恶人。"
"承让。"江浸月将茶针扎进他虎口,"但我要当个清醒的恶人。"
警笛声穿透茶室窗纸。苏怀瑾用茶巾缠住江浸月流血的锁骨:"茶叶碱能止血,试试?"
"不如用沈总的悔意。"江浸月将带血的茶针抛向茶海,"虽然比陈茶还稀罕。"
茶渣在血水中浮沉,那个"去"字渐渐晕成"囚"。沈听澜瘫坐在碎瓷片堆里,右手痉挛着摆弄茶夹:"能再喝杯茶吗?"
"去牢里喝。"江浸月踢翻茶台,"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