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佛堂的电子钟跳成23:59时,林栖梧的铂金包擦过鎏金观音像,香灰簌簌落在她染黑的发根。江浸月掏出打火机,火苗在两人之间晃出半明半暗的界河。
"你爸的止疼药掺了蜂蜜。"林栖梧突然笑出声,"他说苦得像当年喝农药自杀的味儿。"
苏怀瑾蹲身拾香灰,指甲缝里嵌进几粒未燃尽的沉香屑——和火灾现场提取的助燃剂成分一致。
江浸月将遗嘱复印件拍在供桌上,纸页蹭到观音指尖的玉露瓶:"肝癌晚期还能签文件,林姨喂的什么灵丹妙药?"
"求生欲。"林栖梧的钻戒刮过遗嘱签名栏,"他怕死得比我早,赶着去阴曹地府给你妈磕头。"
老周突然踢开佛堂门,缺指的右手攥着半截拖把:"救护车到楼下了。"
"听见了吗?"苏怀瑾用紫外线灯扫过遗嘱页脚,"江董的心跳比监控探头闪得还快。"
林栖梧的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木鱼上:"浸月,你八岁发烧那晚……"
"您在我输液管里兑了酒精。"江浸月扯松领带,"护士说能退烧,其实是想让我烧坏脑子。"
月光穿过百叶窗,在遗嘱上切出监狱栅栏般的阴影。苏怀瑾忽然举起手机:"林董要不要看看实时热搜?#栖梧集团纵火案嫌疑人落网#"
"AI换脸的把戏。"林栖梧抚平旗袍褶皱,"当年你妈跪着求我……"
"求您别把输氧管换成输尿管?"江浸月亮出医疗记录,"可惜您不知道,1998年的手术器械都有编号。"
苏怀瑾适时补刀:"就像您不知道,三十年前的监控录像带要用磁头清洗剂保养。"
林栖梧的鳄鱼皮高跟鞋突然打滑。老周甩出拖把抵住她后腰:"地板刚打过蜡,林董小心。"
"周叔拖地拖了三十五年,"江浸月碾碎沉香屑,"知道怎么擦掉血渍,却擦不掉监控磁头里的灰。"
佛堂的暗门吱呀作响。三名建筑工抬着投影仪进来,泛黄的幕布上投出1987年仓库监控——林栖梧正用高跟鞋跟碾碎混凝土试块。
"合成影像!"她抓起供果砸向幕布,"现在的技术……"
"现在的技术能测出试块龄期。"苏怀瑾抛出检测报告,"掺盐混凝土的氯离子含量,三十五年后会析出结晶——要看看显微镜下的雪花吗?"
救护车鸣笛刺破夜空。江浸月突然拽过林栖梧的珍珠项链:"我爸咽气前想见您。"
"他该见阎王!"林栖梧的粉底被项链勒出沟壑,"当年他跪着求我顶罪……"
苏怀瑾用裁纸刀挑断珍珠串,的珠子滚进香炉灰里:"林董的澳白珍珠,镀膜层挺厚。"
"比不过江家的遮羞布厚。"林栖梧踹翻供桌,"浸月,你妈临死前……"
江浸月突然掐住她手腕,烧伤疤痕在月光下像条扭曲的蜈蚣:"我妈攥着玉簪说'别学你爸',我现在才懂什么意思。"
老周忽然咳嗽着举起保温杯:"阿芳难产那晚,江董在您床上。"
投影画面陡变。年轻时的江父正将翡翠镯子套在林栖梧腕上,背景里的挂历显示1987年3月——江母葬礼前两周。
"您说这是爱情?"苏怀瑾点开录音笔,"但1998年江董立过公证遗嘱,死后骨灰要和你分葬南北山。"
林栖梧的钻石耳钉突然崩飞,镶钻的爪托在天台边缘弹跳。她伸手去够,江浸月却抢先捏住耳钉:"南非血钻?"
"莫桑石。"她冷笑,"跟你妈那根假玉簪挺配。"
苏怀瑾忽然从香炉底掏出个奥利奥铁盒:"真玉簪在这——江夫人用它刺破过江董的喉结。"
盒底的褐色污渍在紫外线灯下泛蓝,江浸月用棉签蘸取样本:"抗凝血剂?"
"华法林钠,1998年的处方药。"苏怀瑾晃着病历本,"江董那年中风入院,凝血功能异常。"
林栖梧的铂金包砸向投影仪:"伪造病历犯法!"
"比不过盗用危房改造资金罪。"江浸月亮出银行流水,"您瑞士账户2003年收到的五百万,走的是栖梧集团建材废渣处理费。"
老周突然插话:"那些废渣填了城南幼儿园的地基。"
夜枭在梧桐树上啼叫。苏怀瑾用镊子夹起滚落的珍珠:"林董知道江董为什么选城南盖幼儿园吗?"
"因为阿芳的坟在那。"江浸月碾碎珍珠粉,"他说要积阴德。"
救护车的蓝光扫过佛堂。林栖梧突然瘫坐在地,爱马仕丝巾缠住桌腿:"送我见律师!"
"先见见老朋友。"江浸月拉开暗门,三名白发工人举着泛黄工牌走出,"他们说您欠三十五声道歉。"
老赵的烧伤脸在月光下像融化的蜡烛:"林凤芝,325水泥拌工业盐的馊主意,是你蹲茅坑时想的吧?"
工牌上的钢印反光刺眼。林栖梧突然抓起裁纸刀划向手腕,江浸月飞身夺刀,血珠溅上观音慈悲的眉眼。
"您得活着。"他扯下领带捆住她伤口,"活着看栖梧集团改成工人合作社,活着领低保,活着吃掺盐的牢饭。"
苏怀瑾忽然递过保温杯:"枸杞菊花茶,降血压。"
林栖梧的钻戒在挣扎中脱落,滚进江浸月掌心。他对着月光细看戒圈内的刻字:"To My Darling 1987——我爸的字真丑。"
"比不过他的心丑。"老周忽然咳嗽着大笑,"阿芳的坟头草,今年该有丈高了吧?"
警笛声逼近时,苏怀瑾在窗台发现半枚带血的指纹。江浸月用棉签取样:"周叔的?"
"江董的。"她举起紫外线灯,"他签遗嘱前,刚拔过输液针。"
月光忽然被乌云吞没。林栖梧在警员搀扶下起身,突然回头:"浸月,你八岁那年……"
"那年您送我变形金刚,却在电池仓里藏刀片。"江浸月抛出玩具残骸,"现在我把它捐给罪证博物馆。"
暴雨砸碎佛堂窗玻璃。苏怀瑾用塑料袋裹住监控录像带:"最后一份拷贝,放哪?"
"城南幼儿园。"江浸月望向雨幕,"埋在地基里,比保险柜牢靠。"
老周忽然往香炉插了三炷香:"阿芳,三十五年的利息,够买套学区房了。"
雨滴打在鎏金观音脸上,像一尊哭泣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