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裂成三瓣时,碧螺春正烫到第七泡。江浸月盯着手机屏幕,监控截图里的沈听澜与长风副总碰杯,玻璃幕墙倒映着凯悦酒店的霓虹招牌——那正是母亲生前最忌惮的"不夜天"包厢。
"江总的手比脑子快。"苏怀瑾蹲着收拾碎瓷片,"上个月拍出八十万的顾景舟壶,够给工地发三天工资。"
滚水在电陶炉上呜咽。江浸月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滚出去。"
苏怀瑾突然用瓷片划开茶饼,陈年普洱的霉味混着血腥气:"1998年的老同兴,比兄弟靠谱。"她将碎茶撒向博古架,"沈总监送这饼茶时,江总还夸他懂你。"
手机在茶海上震动。林栖梧发来九宫格照片:沈听澜深夜进出长风副总别墅,第三张的垃圾桶特写里,隐约露出栖梧投标书的蓝皮。
"江总该换摄影师了。"苏怀瑾放大照片,"沈总监左脚的鞋带,比白天短了两厘米。"
江浸月抢过手机。照片右下角显示拍摄时间3月15日23:47,而沈听澜那晚分明在陪他通宵核对标书。
茶室香炉的青烟突然扭曲。江浸月抓起车钥匙:"去工地。"
"后门。"苏怀瑾掀开仿宋山水画,露出员工通道二维码,"正门堵着十二家媒体。"
高架桥的霓虹染红后视镜。江浸月急刹在红灯前,车载广播正播报:"栖梧集团深陷围标丑闻……"苏怀瑾突然拧开保温杯,姜糖水泼向仪表盘:"江总该洗洗眼睛。"
手机在糖水里浮沉。沈听澜的来电显示跳成未接提醒,江浸月一拳砸向喇叭键。苏怀瑾擦着挡风玻璃:"去年台风天,沈总监在这条路上背你走过塌方区。"
工地探照灯刺破雨幕。沈听澜的保时捷卡在钢筋堆旁,车前盖还留着江浸月生日那天的刮痕——"兄弟同心"的贴纸己褪成灰白。
"浸月!"沈听澜举着文件夹冲来,"长风在混凝土里掺粉煤灰……"
江浸月甩出手机:"3月15号23点47分,你在哪?"
沈听澜的银框眼镜滑到鼻尖:"陪我妈做透析。"
苏怀瑾突然用强光手电照他裤脚:"沈总监的袜子很有趣。"
泥渍斑驳的袜筒上,印着凯悦酒店的烫金logo。
钢筋碰撞声骤响。塔吊阴影里窜出三个黑影,钢管首劈沈听澜后脑。江浸月拽过他胳膊,钢管擦着耳际砸进水泥地,溅起的碎石在保时捷引擎盖上凿出白痕。
"看来有人想灭口。"苏怀瑾踩着钢管笑,"沈总监的医保够住ICU吗?"
沈听澜抹掉鼻血:"标书泄密是我的责任,我辞职。"
江浸月扯下领带缠住他渗血的虎口:"十年前你替我挡酒瓶时,说过什么?"
探照灯突然熄灭。苏怀瑾打亮安全帽顶灯,光圈里飘着细碎的混凝土粉尘:"他说'江家这条船,要沉也得最后沉'。"
手机在钢筋堆里震动。林栖梧发来邮件附件:沈母的肾移植手术预约单,收款方是长风医疗。江浸月的手背暴起青筋:"你妈的命,值多少标底?"
沈听澜突然笑了。他摘下眼镜擦雨渍:"浸月,你记得咱俩第一次喝酒吗?"
"2008年毕业典礼,你偷你爸的茅台。"
"那瓶酒是假的。"沈听澜将眼镜折进江浸月口袋,"就像你现在喝的普洱,早就不是当年那饼茶。"
塔吊射灯骤亮。长风副总的奔驰碾过积水潭:"江总亲自监工?"
江浸月踢飞脚边的钢筋头:"李总亲自灭口?"
苏怀瑾突然跳上水泥罐车,喇叭按出唢呐调:"诸位看热闹的,栖梧今晚通宵打混凝土!"
暗处的快门声此起彼伏。长风副总冷笑:"江家气数尽了。"
急诊室消毒水呛得人流泪。沈听澜缝针时,苏怀瑾正用棉签蘸碘伏涂江浸月掌心的擦伤:"江总刚才扑救的姿势,像极了沈总监大学时守门的样子。"
"他大二就该转专业。"江浸月盯着纱布渗血点,"非要学土木工程。"
"因为你说过'兄弟一起盖楼,塌了也有伴'。"沈听澜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苏怀瑾突然掀开隔帘:"沈总监的医保卡余额不足。"她晃着缴费单,"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李总?"
沈听澜的瞳孔在无影灯下收缩。江浸月撕碎手术单:"我付。"
停车场飘着煎饼果子的焦香。苏怀瑾敲着奔驰车窗:"江总的车该换了。"
车载记录仪显示,三小时前有人用万能钥匙打开车门。江浸月抽出储物格的雪茄盒,古巴烟草味里混着陌生的檀腥。
"沉香屑。"苏怀瑾刮下盒壁的碎末,"长风李总佛堂特供,能让人说实话。"
江浸月猛捶方向盘。车载音响突然播放《友谊地久天长》,副驾储物箱里躺着沈听澜送的瑞士军刀。
手机亮起陌生号码:"想要沈听澜的命,拿三号地块来换。"
苏怀瑾嚼着煎饼含混不清:"建议他换个威胁对象。"她举起行车记录仪内存卡,"毕竟沈总监昨晚在车里……"
监控视频里,沈听澜凌晨三点潜入停车场,将U盘塞进雪茄盒夹层。江浸月掰断军刀:"他到底在为谁卖命?"
"为这个。"苏怀瑾从煎饼袋掏出透析液空袋,"沈妈妈用的仿制药,批号是长风医疗三年前的淘汰品。"
暴雨冲刷着柏悦大厦玻璃幕墙。江浸月踹开总监办公室,沈听澜的电脑屏保还是两人在工地奠基的合影。苏怀瑾插上U盘:"江总做好心理准备。"
投标书泄密文件里夹着诊断报告扫描件:沈母的肾移植配型数据,与长风副总的私人医生完全一致。江浸月攥碎鼠标:"他敢拿活人当筹码?"
"比这更刺激。"苏怀瑾点开隐藏文件夹。加密视频里,林栖梧正将佛香灰拌进沈母的中药:"听话的孩子,菩萨会保佑。"
江浸月砸穿显示器:"报警!"
"然后让沈妈妈在手术台猝死?"苏怀瑾举起手机,"林秘书刚更新朋友圈:'菩萨慈悲,渡有缘人'。"配图是透析机的报警红灯。
茶海上的手机疯狂震动。沈听澜发来定位:凯悦酒店1808。
江浸月抓起车钥匙,苏怀瑾将瑞士军刀拍在茶饼上:"建议带这个,比报警器管用。"
电梯镜面映出两个扭曲的身影。江浸月盯着楼层数字:"为什么要帮他?"
"去年沈总监给我妈送过血氧仪。"苏怀瑾按下紧急制动键,"虽然是你付的钱。"
1808套房的沉香熏得人眩晕。沈听澜的白衬衫染着药渍:"浸月,我……"
长风副总从浴室走出:"江总来谈收购?"
江浸月踢翻香炉,火星溅上波斯地毯:"我要沈母明天进手术室。"
"拿三号地块抵。"李总晃着红酒杯,"或者你兄弟的肝——听说配型也合适?"
苏怀瑾突然打开投影仪。监控画面里,林栖梧正往佛龛插香:"李总要不要猜猜,这柱香能烧出多少真相?"
佛香灰飘落的瞬间,沈听澜扯开衬衫露出绑满炸药的腰腹:"一起死?"
消防喷淋头应声启动。江浸月在水幕中扑倒沈听澜,苏怀瑾踩着红酒杯滑向电闸箱。黑暗里响起骨骼碎裂声,混着李总的惨叫:"我的眼睛!"
应急灯亮起时,苏怀瑾正用窗帘绳捆人:"江总,令堂的佛经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沈听澜咳出血沫:"浸月,当年那瓶假茅台……其实是我爸灌的自来水。"
警笛声响彻街道。江浸月背起沈听澜:"闭嘴,留着话跟警察说。"
"手术……"
"老子给你妈请了协和专家!"
血水顺着台阶蜿蜒。苏怀瑾数着阶梯哼歌:"尘归尘,土归土……"
江浸月突然驻足:"你早知道他是卧底?"
"不。"她撕开沈听澜染血的袖口,"但我知道,肯为妈妈拼命的人,坏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