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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寒枝拣尽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响,像千万粒碎石子同时迸裂。苏怀瑾抹了把后视镜上的水雾,霓虹灯牌"金樽会所"西个字在雨帘里晕成血色的瘢痕。手机支架上的代驾软件突然跳出新订单,提示音混着后座醉汉的鼾声,震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

"师傅...去、去栖梧大厦..."穿貂皮大衣的女人半个身子挂出车窗呕吐,镶钻手机"啪"地摔在苏怀瑾脚边。她弯腰去捡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雨丝——有人用伞尖挑开驾驶座的门缝。

"我的车你也敢抢?"黑伞沿下露出半张冷峻的脸,男人腕间的铂金表盘反光刺得人眯眼。苏怀瑾瞥见订单信息里"江先生"的尾号,才惊觉自己误接了预约客户的单。

雨点砸在伞面的频率突然加快。江浸月抬腕看表:"超时三分钟。"伞骨阴影割裂他的眉眼,像尊淋了雨的青铜像。苏怀瑾攥紧方向盘上的防滑套,皮革纹路硌着掌心旧茧:"江先生的手表比人命贵?"话出口才惊觉,这语气像极了昨夜呵斥插队取药的男人。

迈巴赫碾过积水潭的声响闷如滚雷。后视镜里,江浸月正在翻文件,纸页翻动声竟和ICU的监护仪节奏诡异地重合。苏怀瑾盯着导航上跳动的红点,突然听见"嗤啦"一声——母亲织的那件枣红毛衣从背包滑落,毛线针擦过真皮座椅。

"停车。"文件被扔到副驾的响动惊得她急踩刹车。轮胎在湿滑路面拖出两米长的水痕,素描本从敞开的包口摔出来,纸页哗啦啦翻到昨夜那幅医院走廊速写:长椅上蜷缩的清洁工,输液架投下的栅栏状阴影,还有窗玻璃上结的霜花。

江浸月的皮鞋尖抵住素描本边缘。他弯腰的动作带起一阵苦艾香,修长手指捏起画纸时,袖扣擦过母亲钩织的毛线花。"苏小姐的副业很丰富。"语气像在评估拍卖行的赝品,"代驾,护工,还是人体速写师?"

栖梧大厦的玻璃幕墙在雨中泛着冷光。苏怀瑾摸出湿透的代驾工牌,塑封膜里渗进的水渍模糊了证件照:"江先生查户口前,不如先学会看导航。"她故意碾过减速带,后座传来钢笔滚落的声响。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错的倒影。江浸月扯松领带时,苏怀瑾看见他锁骨处有道淡色疤痕,形状像她素描本里那片残缺的梧桐叶。"顶楼会议室。"他按下楼层键的姿势像在叩击钢琴键,"苏小姐这种脾气,在服务业活不过试用期。"

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透出嘈杂人声。苏怀瑾正要转身,突然被拽住手腕——江浸月往她掌心塞了枚U盘:"去楼下打印二十份文件,会议纪要按时间线整理。"命令的口吻让她想起主治医师吩咐实习生取血样。

"我是代驾,不是秘书。"苏怀瑾甩开他的手,U盘边缘在虎口划出红痕。江浸月推开玻璃门的动作顿了顿:"超时费按分钟计,苏小姐确定要浪费抢救母亲的时间?"

暴雨冲刷着大厦外墙的LED屏。"栖梧集团中标城东地块"的新闻标题在苏怀瑾眼底晃成重影。她蜷在打印室角落的转椅上,听着复印机嗡鸣,突然发现U盘外壳刻着极小的一行字:林栖梧赠,2003.春。

文件第37页的预算表上,建材采购费比市价高出20%。苏怀瑾指尖抚过那行加粗数字,想起母亲诊断书背面,护士用圆珠笔写的"回扣"二字又被狠狠涂黑。打印机突然卡纸的警报声里,她摸出炭笔,在废纸背面描下江浸月侧脸的轮廓——眉骨阴影浓重如暴雨前的积云。

回到顶楼时,会议室己空无一人。江浸月立在落地窗前接电话,剪影仿佛嵌进铅灰色天幕的浮雕。"那批钢筋标号做两份报告..."他转身看见苏怀瑾怀里的文件,忽然掐断通话,"苏小姐对数字很敏感?"

雨丝在玻璃上蜿蜒成河。苏怀瑾将文件摔在会议桌上,纸页间飘出张速写——江浸月翻阅文件的模样,背景却是医院走廊的长椅。"江总对亲情的标价,比混凝土还精确。"她指间转着那枚U盘,金属冷光割裂了窗外的霓虹。

电梯下降时失重感格外强烈。江浸月突然开口:"明早九点,民政局见。"金属门映出他整理袖扣的动作,"记得带户口本。"语气像在吩咐助理订会议室。

苏怀瑾冲出旋转门时,暴雨兜头浇下。她摸到包里硬壳素描本的棱角,突然想起昨夜母亲昏迷前最后的呓语:"小瑾,毛衣内衬..."此刻那件未完成的毛衣正躺在ICU储物柜里,枣红色毛线渗出消毒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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