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梧差人送来请柬时,苏怀瑾正趴在炒粉摊的折叠桌上改施工图。鎏金信封压住她画到一半的消防通道标识,老板娘用抹布包着砂锅端来猪脚面线:“丫头补补脑,这汤里加了天麻!”
宴会厅设计委托书夹着张泛黄照片——二十年前的慈善晚宴报道,林栖梧颈间珍珠项链缠绕在丈夫腕表上,标题写着“江氏伉俪捐赠希望小学”。苏怀瑾舀起颤巍巍的猪脚,筷尖戳破胶原蛋白凝成的镜面,倒映出诊断书上新增的“尿毒症三期”。
江氏集团设计部冷气开得足。助理小唐递来热姜茶:“林董特意交代,苏小姐怕冷。”玻璃杯壁腾起的水雾里,苏怀瑾瞥见天花板的监控探头随着她移动转了十五度角。
三叠图纸摊开在橡木会议桌。林栖梧的翡翠镯子敲在平面图中央:“浸月非要搞什么无障碍通道,把主舞台挤到角落。”护甲套划过消防栓位置,“这种铁皮箱子多碍眼,换成罗马柱装饰柜。”
苏怀瑾的铅笔在逃生通道标尺上顿住:“林董,消防规范要求……”
“规范是人定的。”林栖梧抽走她手中笔,“就像婚姻法,你说是不是?”笔尖戳破效果图上水晶吊灯的位置,正好是江浸月办公室的正下方。
深夜的打印店飘着油墨味。苏怀瑾缩在二手复印机旁核对图纸,忽然发现舞台承重墙标注的钢筋密度比实际需求少两档。老板嚼着槟榔凑近:“妹子,你这结构要塌啊!”墙根堆着的废纸里,半张长风建设投标书露出“宴会厅改建”字样。
江浸月的电话在凌晨两点震响:“来工地。”
塔吊灯扫过未封顶的钢架,苏怀瑾踩着七厘米高跟鞋爬上脚手架,发现他在核对水电预埋管。安全帽压乱他额发,手里卷尺缠着创可贴:“林姨给的图纸有问题?”
“江总亲自监工?”她故意晃了晃图纸,“舞台要是塌了,头条就是《豪门谋杀亲夫》。”
江浸月拽住她晃动的安全绳,拇指蹭过她眼下乌青:“苏小姐改图纸到半夜,不就想让我欠人情?”
混凝土车轰鸣声里,他忽然俯身:“通风管检修口画歪了。”热气呵在她耳后,“你昨天偷拍的密室平面图,左上角少个摄像头。”
苏怀瑾的马克笔滚下脚手架。黑暗中传来闷响,江浸月晃着手机电筒照向地面:“笔帽嵌进长风建设王总的轮胎缝了——需要我帮你捡吗?”
改稿第七天,林栖梧带着下午茶突袭会议室。糖霜在苏怀瑾的施工图上堆出牡丹纹:“小苏啊,浸月非要加儿童游乐区,你把这面承重墙改成玻璃幕墙。”银匙敲打效果图里的钢梁位置,“多打几排射灯,那些铁架子就看不见了。”
苏怀瑾咬开胰岛素注射笔:“林董,玻璃幕墙需要额外加固……”
“加固多晦气。”林栖梧掀开骨瓷杯盖,“就像浸月非要保你,平白惹得股价跌停。”普洱香气漫过结构图上的红色批注,她突然轻笑,“听说你母亲换到特需病房了?”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苏怀瑾摸黑修改BIM模型时,跳闸的配电箱迸出火星。手机照明扫过墙角,突然定格在歪斜的消防柜——本该存放灭火器的格子里,塞着长风建设的建材合格证复印件,日期竟在林栖梧给图纸的前一周。
沈听澜的黑色SUV横在打印店门口。他甩给苏怀瑾牛皮纸袋:“林姨助理打印过的文件。”碎纸机残片拼出半张宴会厅电路图,总闸功率被改小三十安培。
“足够让射灯短路起火。”沈听澜的纱布渗出血迹,“浸月不让我告诉你,他重做了整个电路系统。”
苏怀瑾摸出根棒棒糖塞他嘴里:“沈律师的伤是爬电网查证据弄的?”玻璃反光里,他后颈有道新鲜擦伤,形状像极了她改稿时画的备用电路符号。
慈善晚宴当天,苏怀瑾裹着借来的旧礼服蹲在后厨通道改消防预案。服务生撞翻她膝头的工具箱,钳子螺丝滚进盛佛跳墙的砂锅:“要死啦!这是给长风建设王总准备的!”
宴会厅骤暗的瞬间,苏怀瑾正被林栖梧拽到主灯下。追光灯突然熄灭,她踉跄跌向旋转舞台,掌心擦过罗马柱装饰柜的夹层——本该是消防栓的位置,藏着微型摄像头。
骚乱中不知谁喊了声“漏电了!”。苏怀瑾摸黑钻进控制室,备用电源启动的刹那,她亲手改的疏散指示灯次第亮起,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安全出口。林栖梧的高跟鞋声追到防火门后:“小苏倒是熟悉逃生路线。”
“比不上林董熟悉怎么让人迷路。”苏怀瑾晃着U盘,“您删掉的监控记录,在配电室电脑回收站里呢。”
消防警铃突然炸响。林栖梧的珍珠项链勾住门把手:“你以为浸月真信你?他连婚礼请柬都印了双份。”
逃生通道的应急灯映着两人影子。苏怀瑾摸出根口红在墙上画结构图:“江总当然不信我,但他更不信长风建设会好心提醒舞台有隐患。”红色箭头指向承重墙裂缝,“王总司机往混凝土里掺海沙的监控,您要看吗?”
宴会厅恢复供电时,媒体镜头正拍到江浸月握着苏怀瑾的手切蛋糕。奶油刀卡在第三层,他忽然俯身舔去她指尖奶油:“苏设计师的手,果然能化腐朽为神奇。”
林栖梧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小苏该换戒指了。”她摘下苏怀瑾的银素圈,套上枚翡翠扳指,“江家祖传的,浸月奶奶用它砸过侵华日军。”
翡翠内壁的刻痕硌得苏怀瑾生疼。追光灯扫过瞬间,她看清上面刻着“长风”二字——二十年前的新闻照片里,江父腕表表盘印着相同的篆体。
首播弹幕刷爆热搜:#江氏少奶奶徒手改电路#。苏怀瑾躲在露台抽烟时,沈听澜递来手机:“你画的疏散图被消防局当范例了。”
她吐着烟圈笑:“沈律师该给我发锦旗。”
“浸月让我给你的。”他摊开掌心,是枚烧变形的监控储存卡,“王总轮胎里的马克笔,拍到了林姨秘书塞钱的视频。”
后巷垃圾箱突然传来闷响。苏怀瑾掀开馊水桶盖,发现昏迷的狗仔怀里揣着长焦镜头,相机屏保是她修改结构图时画的猫咪简笔画——耳朵位置藏着电路暗记。
江浸月的声音从防火梯传来:“苏小姐的涂鸦,倒是比合同好使。”
他西装沾着奶油,手里拎着苏怀瑾的高跟鞋:“王总说要告你毁坏他人财物。”
“江总不如告我非法饲养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她指着垃圾箱旁窜过的野猫,“毕竟我画的狸花猫,害王总损失了五千万工程款。”
晨光爬上城中村晾衣架时,苏怀瑾把翡翠扳指泡进白醋。视频通话突然弹出,江浸月晨跑的身影映在手机屏上:“东西取出来了?”
扳指内圈浮出层青绿色铜锈,她对着放大镜念:“长风建设1998年股权书复印件——江总家的传家宝挺别致啊。”
炒粉摊老板娘突然探头:“丫头!你让我收着的快递!”
撕开文件袋,是林栖梧亲笔签名的宴会厅设计确认函。苏怀瑾在油渍斑斑的确认函背面,用辣椒油画了只戴珍珠项链的狐狸,尾巴卷着半截消防栓。
江浸月视频背景里闪过林栖梧的劳斯莱斯。他关掉麦克风前说了句:“下午三点,民政局。”
苏怀瑾舀了勺辣椒酱抹在确认函公章处:“先打款,后上车。”
老板娘的儿子举着手机蹦过来:“苏姐姐!你上电视啦!”
本地台正在播报:“长风建设因偷工减料被立案调查”,镜头扫过苏怀瑾设计的宴会厅安全通道,墙面上她随手补的儿童涂鸦被放大——歪扭的火柴人举着灭火器,喷灭写有“伪劣建材”字样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