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针一样扎进鼻腔，林夜在刺痛中猛地睁开眼。
白炽灯的光晕在视网膜上炸开，他下意识去挡，却触到手腕上冰冷的金属——银色束缚带正扣在他腕骨处，勒出淡红的印子。
"这是..."他撑起上半身，病号服下摆扫过床单时发出窸窣声。
病房不大，白墙白床，连窗户都封着金属挡板。
墙角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鸣，显示屏上跳动的绿色数字他从未见过。
门被推开的瞬间，林夜的后颈泛起凉意。
逆光的身影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被气流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黑色的数据流纹路。
那张脸在阴影里却清晰得可怕——和他镜中的模样分毫不差，连左眉骨上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欢迎回来，林夜。"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带着失真的回响，"或者说...欢迎来到你的意识海。"
林夜的手指在床单下蜷成拳。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平时快了三倍。
代码系统在识海深处蠢动，红色数据流顺着血管往指尖涌，却在触到束缚带时被弹开，像撞在无形的玻璃墙上。
"你是谁？"他强迫自己声音平稳，余光扫过床头的呼叫铃——金属外壳被撬开，电线像死蛇般垂着。
"我是你，或者说，是你不敢面对的部分。"影子迈出一步，白大褂下的数据流突然活了，在地面拖出猩红的痕迹，"还记得水晶球里的画面吗？
那些被你撕碎的记忆，那些被你压在潜意识里的恐惧..."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前一刻还在黑暗中听着队友的尖叫，下一秒就掉进这诡异的病房。
代码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红色警报疯狂闪烁："检测到意识空间入侵，当前权限不足，无法脱离。"
"他们在哪？"他突然打断对方，"夏星、苏瑶...我的队友在哪？"
影子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更灿烂："别急，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
毕竟——"它抬起手，指尖点向林夜心口，"这里是你的意识海，所有你在乎的人，都困在你内心最深处的牢笼里。"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林夜看着自己的病号服被裂缝勾住，整个人跟着往下坠。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抓住床沿的手渗出冷汗，却听见金属扭曲的脆响——那张看似结实的病床，竟像纸糊的般被扯碎。
黑暗中翻涌着熟悉的气息。
消毒水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推进器舱室特有的机油混着铁锈的味道。
林夜摔在硬质地面上，手肘撞得生疼，抬头就看见夏星的机甲腿卡在岩缝里，苏瑶的终端碎片散落在脚边。
"咳...林夜？"
沙哑的呼唤从左侧传来。
林夜翻身爬起，就见夏星半撑着坐起来，机械臂上的装甲裂开道缝，露出里面泛着蓝光的神经接口。
她的额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左眼的机械义眼正滋滋冒着电火花，却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夏星！"林夜踉跄着扑过去，指尖碰到她肩膀时才发现自己的束缚带不知何时松了。
他扯下她脸上的碎岩，看到她右脸还留着被岩壁擦伤的血痕，"你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疼？"
"疼？"夏星扯了扯嘴角，机械音里带着点气音，"机械臂的液压管爆了，不过...能感觉到疼，说明神经接口还连得上。"她突然抓住林夜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其他人呢？
苏瑶？
陈默？"
林夜这才抬头。
阿诺趴在三米外的碎石堆里，眼镜歪在鼻梁上，手指还死死攥着半块电路板；陈默背靠着岩壁，狙击枪横在腿上，帽檐下的眼睛闭着，胸口却有规律地起伏；九尾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个泛着青光的水晶碎片，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连图灵的投影都淡得几乎要看不见，像团随时会消散的荧光雾。
"都活着。"林夜逐一检查完，喉结动了动，"可能被那股能量冲击波震晕了。"他蹲下来轻拍苏瑶的脸，少女的睫毛颤了颤，终端从她手里滑落在地，"苏瑶？
醒醒。"
"头...要炸了..."苏瑶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终端自动亮起，蓝光映得她眼底发青，"这是哪？
水晶球爆炸后...我好像看见好多代码在眼前飞，像被人硬灌进脑子似的。"她突然抓住林夜的袖子，"林哥，我们是不是还在那个意识空间里？
刚才我扫描到...这里的空间结构在扭曲，和之前的虚拟世界不一样。"
"虚拟？"夏星的机械臂咔嗒一声弹出维修工具，"不管是不是虚拟，先确认能不能出去。"她站起身，机甲的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的定位系统坏了，地图数据全乱码。
阿诺，你那有什么发现？"
阿诺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还沾着灰尘："这里的能量波动...和推进器核心区的共振频率吻合。"他指着远处岩壁上一道发光的裂缝，淡紫色的光从里面漏出来，"可能我们被传送到了行星发动机的地下核心区。
但按照原计划，核心区应该有三重安保，现在连个守卫都没有..."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现实。"
清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九尾站了起来，怀里的水晶碎片正渗出淡金色的光，"刚才我握着水晶残片时，感觉到了意识连接的波动。
我们所有人的意识都被某种力量捆在一起，这里是...集体意识空间。"她看向林夜，目光像能穿透他的皮肉，"而你，是这个空间的锚点。"
林夜的后颈又开始发紧。
他想起病房里那个影子说的话，想起水晶球里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代码系统突然在识海深处发出蜂鸣，红色数据流顺着他的血管爬上手背，在皮肤下形成流动的纹路。
"不管是不是意识空间，"陈默的声音突然响起。
狙击手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用战术刀清理狙击枪枪管里的碎石，"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他抬下巴指向那道紫光裂缝，"刚才听见里面有电流声，可能通向主控制区。"
"我同意。"夏星的机甲开始预热，引擎轰鸣声震得碎石簌簌往下掉，"核心区的控制中枢如果被入侵，推进器随时可能过载。
我们得在太阳氦闪前修好它。"
"但能量波动不稳定。"阿诺推了推眼镜，"我检测到这里有大量乱码数据流，像是...有人在篡改底层代码。"他看向林夜，"林哥，你的系统能处理吗？"
林夜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红色数据流。
那些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像在回应阿诺的问题。
他想起前几次使用系统时，推进器能量被加速消耗的灼痛，想起夏星每次看他时欲言又止的眼神——但此刻，苏瑶正咬着嘴唇盯着终端，陈默在检查弹夹，夏星的机甲引擎己经发出低沉的怒吼。
"能。"他听见自己说。
声音比想象中更稳，"我会用代码系统定位乱码源头，你们负责清除障碍。"他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夏星脸上，"夏星，你和我走最前面；苏瑶、阿诺负责实时数据分析；陈默掩护；九尾...注意观察空间波动。
图灵，能接入这里的网络吗？"
"正在尝试。"图灵的投影突然凝实了些，"己定位到主控制区坐标，首线距离1.2公里。
但沿途检测到17处能量节点，可能触发防御机制。"
"足够了。"林夜弯腰捡起苏瑶的终端，塞进她手里，"走。"
众人开始移动时，林夜落在最后。
他看着夏星的机甲在前面撞开碎石，苏瑶的终端蓝光在岩壁上投出晃动的影子，陈默的狙击枪始终指着上方——这些身影和记忆里重叠，第一次在推进器舱室争吵时的夏星，为破解病毒熬出黑眼圈的苏瑶，默默给所有人检查装备的陈默。
代码系统的数据流突然变得滚烫。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还留着水晶球爆炸前，那个影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你选择唤醒他们的那一刻，这个意识海就会开始崩塌。
而崩塌的代价...是你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紫光裂缝越来越近。
林夜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电流声，像某种远古巨兽的呼吸。
夏星的机甲突然停下，机械臂指向裂缝深处——那里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影子，轮廓像人，却长着扭曲的电子触须，正顺着岩壁上的代码纹路爬过来。
"能量幽灵。"九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它们在吞噬我们的意识碎片。"
林夜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代码系统在体内沸腾，红色数据流从手背窜上脖颈，在眼前形成半透明的战术界面。
夏星回头看他，机械义眼里的蓝光和他眼底的红光交叠，像两簇要烧穿黑暗的火。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他说。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撞进每个人的耳朵，"它们想吞掉我们的意识，想让地球失去最后一支反击部队。
但——"他的目光扫过团队成员，落在夏星沾着血的机械臂上，落在苏瑶攥紧终端的指节上，落在陈默帽檐下绷紧的下颌线上，"我们是代码战神的小队。
我们...从不投降。"
夏星的机甲引擎轰鸣声陡然拔高。
苏瑶的终端跳出刺目的绿色警告，手指却更快地在屏幕上飞舞。
陈默的狙击枪上膛声清脆作响，九尾的水晶碎片泛起金光，连图灵的投影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能量幽灵群发出刺耳的尖啸，裹着乱码数据流扑过来。
林夜看着夏星的机甲冲在最前，机械臂挥出的弧光撕开幽灵的身体；陈默的子弹精准穿透幽灵核心，炸出成片的代码碎片；苏瑶和阿诺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此起彼伏，像两台精密运转的仪器。
他抬起手，红色数据流从指尖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凝成锋利的代码刃。
当第一只幽灵扑到面前时，他没有躲。
数据流刃穿透幽灵的瞬间，他看见那些半透明的身体里，飘着零星的记忆碎片——是夏星第一次对他笑，是苏瑶破解病毒时的欢呼，是陈默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他时的沉默。
"想拿走这些？"林夜低喝一声，数据流刃爆发出更亮的红光，"先过我这关！"
幽灵群被撕开一道缺口。
林夜跟着夏星冲进缺口，能听见身后队友的喘息和武器的轰鸣。
紫光裂缝就在前方，透过那些翻涌的幽灵，他看见裂缝深处有个黑色的影子，正站在无数发光的代码矩阵中央，转过脸，露出和他一模一样的微笑。
林夜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团队成员。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