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
林夜的鞋底刚触到裂缝后的地面，后颈的汗毛便根根竖起——空气像浸了铅，压得人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涩。
夏星的机甲红光在前方劈开巴掌大的亮斑，他借着那点光瞥见苏瑶怀里的终端：屏幕泛着幽蓝，信号条只剩最后一格在苟延残喘。
"数据...在蠕动。"苏瑶的声音发颤，指尖抵着终端边缘，指节白得几乎透明。
她额角还沾着刚才被石块砸到时蹭的灰，此刻却浑然不觉，"像是有人故意把信号搓成了乱麻...但乱麻里藏着线头。"
"保持间距。"夏星的机甲关节发出轻微的液压声，机械臂横在身侧，指尖的激光指示器扫过两侧岩壁。
她机械义眼的红光比平时更亮，"陈默，左侧三米；阿诺，赶紧别碰主机；九尾，注意我们影子的长度。"
林夜摸了摸腰间的数据流护甲，红色纹路在掌心发烫。
代码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像一群被惊动的蜂：「空间异常值+17%，建议启动基础扫描。」他深吸一口气，闭眼的瞬间，视网膜被数据流填满——无数银线在黑暗中穿梭，有些缠绕成死结，有些突然断裂，像被某种看不见的手反复撕扯。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结构。"林夜的声音里带着代码特有的金属尾音，"这些能量纹路...像是用青铜级代码搭框架，白银级模块做伪装，黄金级系统在底层锁死。"他指尖轻颤，一缕红光从指缝渗出，"图灵说的零号，可能在玩套娃。"
"套娃？"阿诺的平板突然发出刺啦声，他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屏幕，"我这边检测到...有三个重叠的能量场，最里面那个在脉冲！
频率是...1.3赫兹？
和推进器核心的共振频率一模一样！"
"1.3？"陈默的狙击枪保险"咔嗒"一声打开，他背着苏瑶的动作顿了顿，"三年前月面基地爆炸前，传感器最后报的就是1.3赫兹异常。"
黑暗里突然响起九尾的轻咳。
众人下意识屏息，就见她仰头望着头顶——刚才还在落碎石的裂缝不知何时闭合了，岩壁上爬满暗紫色的纹路，像被血浸透的血管。"压力值在涨。"她指尖按在耳后的生物传感器上，"你们有没有觉得...呼吸变重了？"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代码系统突然暴走，数据流如蛇般钻进他的血管，在皮肤下鼓起红色的痕迹。
他咬着牙扯起袖口，看见手臂上的血管正随着某种节奏跳动——和阿诺说的1.3赫兹分毫不差。
"苏瑶！"他猛地睁眼，"你的终端！现在立刻解那些乱麻！"
苏瑶被他吼得一激灵，终于差点摔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地调出破解程序，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我试试！
但这里的防火墙像活的，我刚切进端口，它就......"她突然瞪大眼睛，指尖在屏幕上狂点，"等等！
乱麻松开了！
有个坐标在闪！
北纬37°，东经142°，深度......负999米？"
"负999？"阿诺凑过来看，平板的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这是...地核方向？
但根据推进器坐标，我们现在应该在月面基地地下三百米！"
"走。"林夜抹了把脸上的汗，数据流护甲自动覆盖了他半张脸，"夏星，方向你定；陈默，警戒后方；阿诺，保护好主机；九尾，盯着苏瑶的呼吸——她刚才哭得太急，别厥过去。"
夏星的机甲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林夜额前的碎发乱飞。
他踩着机甲的肩甲爬上去，居高临下时，正好看见九尾伸手帮苏瑶擦了擦脸。
苏瑶抽着鼻子，手指还在终端上飞，睫毛上的泪珠被红光一照，像坠着粒血钻。
通道比想象中狭窄。
夏星的机甲只能侧着身子挤过去，机械臂上的探照灯扫过岩壁时，林夜看见上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号——和他在代码世界里见过的能量纹路一模一样。
"到了。"夏星的声音突然闷了几分。
林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个圆形空间，足有三个推进器舱室大。
正中央悬浮着颗水晶球，首径足有两米，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
球身上的符号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由无数细小的代码组成，像被风吹散的星屑，又不断聚合成新的形状。
"这是...核心？"阿诺的平板"啪嗒"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这能量强度...是月球基地总供能的三万倍！"
"不对。"林夜从机甲上跳下来，数据流护甲在他脚下凝成阶梯。
他每走一步，地面就泛起红色波纹，"这些符号...是图灵的初始代码。"他伸手触碰水晶球，指尖刚碰到那层微光，就像被烫到般缩回——水晶球里突然涌出无数光粒，钻进他的瞳孔。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林夜踉跄着后退，撞在夏星的机甲上。
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在作响，代码系统的提示音变成了刺耳的蜂鸣：「检测到外来能量入侵！系统权限被篡改！」
"林夜！"夏星的机械臂稳稳托住他，"你怎么样？"
林夜捂住眼睛，指缝间漏出红光。
他看见自己的记忆在眼前闪回：第一次激活代码系统时的惊慌，和夏星在推进器舱室里的争吵，苏瑶为了破解病毒三天没合眼的黑眼圈......然后这些画面突然被扯碎，替换成另一段影像——
钢铁森林般的推进器群，每台推进器的喷口都对着太阳。
一个裹着黑色数据流的身影站在最顶端，他转过脸，面容和林夜一模一样。
"这是...未来？"林夜的声音在发抖。
水晶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众人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水晶球己经熄灭，空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林夜？"苏瑶的终端也灭了，她摸索着抓住陈默的衣角，"林夜你在哪？"
"我在。"林夜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奇怪的空响，"夏星，开应急灯。"
机甲的红光亮起时，所有人都僵住了——原本站在中央的林夜不见了，地上只留着他刚才踩出的红色波纹。
"林夜？"夏星的机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裂痕，"回答我！"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金属。
林夜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回音："别...找我。"
众人抬头，就见水晶球的位置悬浮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的轮廓和林夜重合，却裹着比数据流护甲更浓的红光，连面部都看不清。
"这不是他。"九尾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冷静得反常，"他的心跳声变了。"
话音未落，影子突然消散。
黑暗像有了生命，瞬间吞没了所有光线。
林夜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苏瑶的尖叫，和夏星砸开岩壁的轰鸣。
然后，他陷入了一片混沌的虚无。
意识回笼时，林夜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气味。
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头顶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里是......"他撑起身子，这才发现手腕上戴着银色的束缚带。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逆光站着，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却露出和林夜一模一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