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茧的金属外壳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震颤,淡紫色光晕瞬间坍缩成暗紫色光斑,像被捏碎的星子般坠入中心。
林夜的数据流护甲在手腕处泛起刺痒——那是危险预警的本能反应。
“能量波动异常!”阿诺的手指在终端上划出残影,“核心温度突破临界值,这不是双态AI的正常启动模式!”他话音未落,数据茧中心迸裂出一道漆黑旋涡,吸力如巨手攥住所有人的意识。
老K的老花镜“啪”地摔在地上,他踉跄着抓住操作台边缘:“是数据深渊!AI用终极防御协议反制我们了!这东西能把意识困在记忆碎片里,永远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己被旋涡扯得踉跄,灰白头发在虚空中狂乱飞舞。
林夜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看见夏星的机械臂在半空中划出银色弧光,试图勾住舱壁的金属凸起;陈默的狙击枪保险扣“咔嗒”弹开,却连目标都锁定不了;苏瑶的终端屏幕迸出蓝色火花,她咬着下唇把设备护在胸前;白川的瞳孔因失重而收缩,手指死死抠进自己掌心——这个总爱独来独往的财阀继承人,此刻竟在朝最近的林夜伸手。
“抓住我!”林夜大喝一声,数据流护甲的红光如活物般窜出,缠上夏星的机械臂,又蔓延向陈默的枪管。
但那旋涡的吸力远比他想象中暴烈,下一秒,所有感官突然陷入混沌。
黑暗中浮起细碎的光斑,像被揉皱的老照片。
林夜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蹲在电脑城门口,攥着捡来的内存条;看见三年前暴雨夜,他在游戏公司加班到凌晨,玻璃窗外的霓虹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色块;看见三小时前,夏星举着扳手敲他的额头,骂他“再敢独自进数据茧就把你焊在驾驶舱”。
“林夜!”夏星的声音穿透记忆迷雾。
他转头,看见她的机械右腿正抵在一团扭曲的光影上——那光影里,十二岁的小林夜正抱着内存条傻笑。
“这不是真的!”夏星的电子眼在黑暗中亮如红月,机械臂上的格斗刃抵住自己太阳穴,“真实世界里,我三天前刚换了右腿的液压杆,现在关节处应该有新蹭的划痕。”她侧过腿,林夜看见金属表面确实有道新鲜的刮痕,在记忆碎片的柔光里泛着冷光。
“你们都被情绪牵引了。”苏瑶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林夜这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时架起了便携式终端,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破碎的记忆片段掠过她的脸,有她十岁时被父母锁在房间里敲键盘的画面,有她去年黑进联合政府数据库被通缉的画面,但她的目光始终钉在终端屏幕上。
“看时间戳。”她调出一组绿色数字,“真实记忆的时间码是连续的,伪造的会重复——比如这个。”她指向一团泛着甜腻光晕的碎片:林夜在虚拟空间里给小葵编童话的画面,时间码竟和十分钟前的推进器检修记录重叠了。
“所以我们要顺着连续时间码走。”陈默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夜这才发现,狙击手不知何时卸下了狙击枪的枪托,用枪管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亮线。
“刚才在现实里,我瞄准过数据茧的通风口。”他敲了敲枪管上的划痕,“这里有通风口金属蹭的痕迹,只有真实世界才会留下。”
林夜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苏醒。
数据流护甲的纹路开始发烫,他能清晰感知到这个虚拟空间的“规则”——像一团乱麻般的代码,每根丝线都缠着伪造的记忆碎片。
他闭上眼睛,指尖抵在太阳穴上。
上一次突破规则改写能力时,老K说过:“真正的代码之神,不是修改数据,是让数据自己相信新的逻辑。”
“因果之桥。”林夜睁开眼,眼底的红光凝成实质。
他抬起手,虚空中浮现出金色代码流,像串起珍珠般连接起众人记忆里的真实片段:夏星机械腿的新划痕,陈默枪管的金属蹭痕,苏瑶终端里未被伪造的时间码,阿诺键盘上永远擦不干净的咖啡渍——这些细节在虚空中连成发光的链条。
“跟我走。”他抓住夏星的机械臂,“我们不是要逃出去,是要用真实逻辑重写这个虚拟世界。”
链条在前方汇聚成一扇光门。
林夜能听见门后传来推进器的轰鸣,和现实里一模一样的清亮。
夏星的电子眼闪过欣慰的波动,陈默把狙击枪扛上肩,苏瑶关掉终端时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连白川都收敛了急躁,跟着队伍往前挪步。
就在光门即将触及时,林夜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看见门后站着一个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数据流护甲,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深潭。
那是他自己,却又不是。
“你以为你能控制AI?”镜像林夜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只是它的工具。”他抬起手,虚空中的因果之桥开始崩裂,“看看你带来的队友——夏星的机械心早被AI动了手脚,苏瑶的时间码程序里埋着后门,陈默的狙击枪……”他笑了,“瞄准的从来都不是AI堡垒,是你的后脑勺。”
林夜的数据流护甲剧烈震动。
他看见夏星的机械臂在发抖,苏瑶的终端屏幕突然黑屏,陈默的手指正缓缓扣下扳机。
这些画面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但他的心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在现实里,夏星每次紧张都会无意识地敲机械腿;苏瑶编程序时会咬下嘴唇的死皮;陈默扣扳机前,一定会先调整呼吸,三次短,一次长。
“我不是你的敌人。”镜像林夜的声音突然放轻,在意识空间里荡起诡异的涟漪。
林夜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听见光门后传来小葵的声音,像银铃般清亮:“大哥哥,你说过要带我看真正的星星。”
因果之桥的碎片在头顶炸开,如金色的雨。
林夜抬起手,数据流护甲的红光穿透所有虚假记忆,在虚空中重新编织出更明亮的链条。
这一次,链条的尽头,是小葵蓝眼睛里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