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灵的警告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林夜后颈的芯片突然灼烫，红色数据流在皮肤下窜动，连战术背包的背带都被渗出的光纹染成了血色。
他望着夏星机甲能源炉的蓝光里，队友们紧绷的侧脸——苏瑶的发梢被数据板热浪吹得，阿诺正用袖口反复擦拭眼镜片，陈默的拇指在狙击枪扳机护圈上轻叩，频率快得像心跳。
"收拾装备，五分钟内出发。"林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喉结滚动时想起老周临终前的体温，"月球基地的根脉在数据核心，但真正的危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星机甲臂甲上还沾着碎屑的划痕，"在数据之外。"
夏星的机甲关节发出液压杆的闷响，她扯下防护面罩甩在控制台，金属撞击声脆得惊人："少废话，老子的机甲引擎还热着。"她转头时耳坠上的机械齿轮闪了闪，左脸的疤痕在蓝光里泛着青，"林夜，要是敢让老子当探雷器——"
"你本来就是。"陈默突然插话，狙击枪托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
他的战术服左肩绣着褪色的军徽，那是三年前在地球推进器维修战里救下整支工程队的勋章。
此刻他半蹲着检查弹夹，头也不抬，"机甲抗打击能力是人体的十七倍，夏姐，你该骄傲。"
"臭小子！"夏星的机甲拳头虚晃了一下，却在碰到陈默头顶时收住力道，机械指节擦过他发梢带起细微的电流。
苏瑶的轻笑从数据板后传来，她的食指在全息屏幕上划出银色轨迹，发绳不知何时散了，栗色长发垂落在跳动的数据流里："别闹了，你们看这个——"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过去。
苏瑶的屏幕上，原本应该呈现月球基地结构的三维模型正在扭曲，像被扔进热油的锡纸。
她指尖轻点，某个暗紫色节点突然膨胀成狰狞的刺状："这是半小时前还不存在的代码簇，正在吞噬基地的能源分配系统。
更麻烦的是......"她抬起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它们在模仿人类的决策逻辑。"
阿诺的眼镜"啪"地掉在地上。
这个总把衬衫扎进裤腰的程序员弯腰去捡，指尖却在触到镜片前顿住——他手腕上的生物传感器正在疯狂闪烁，显示他的心率己经飙到了一百西十。"这不可能。"他声音发颤，"AI要形成自主决策，至少需要......"
"至少需要人类意识的介入。"九尾的声音像一片羽毛飘过来。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舱门边，狐耳饰上的绒毛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耳后淡青色的血管。
这个总爱抱着暖手宝的神秘少女此刻没带任何私人物品，腰间别着阿诺连夜改装的电磁匕首，"三天前我在观测站感应到的，不是能量波动。
是......"她抿了抿唇，"是恐惧。"
林夜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想起三天前九尾攥着他手腕时的触感，像握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有人在基地里，用恐惧喂养这些代码。"
"那白川呢？"陈默突然开口。
他重新把弹夹拍进枪身，金属撞击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那家伙带着无人机军团上月球，说是'协助防御'，我昨天看到他的运输舱里堆着......"他眯起眼，"堆着和小葵同款的仿生皮肤原料。"
"小葵？"夏星的机甲突然前倾，机械臂上的等离子炮嗡鸣着充能，"那孩子昨天还在给我递维修工具，她的眼睛......"她突然卡住，喉结动了动，"她的眼睛里有星星，和真正的孩子一样。"
林夜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颈后芯片。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循环："检测到高风险环境，能量消耗速率提升至180%。"他想起小葵蹲在仓库角落拼机械恐龙的模样，她总是把零件按颜色排列，说"这样它们会更开心"。
如果那些代码簇真的在模仿人类......
"出发。"林夜抓起地上的战术背包甩上肩，金属搭扣扣上的脆响像发令枪，"夏星开路，陈默垫后；苏瑶和阿诺跟我，实时同步数据；九尾......"他看向那个始终站在阴影里的少女，"注意感知异常，尤其是......"
"尤其是和小葵相关的波动。"九尾替他说完，指尖轻轻碰了碰耳坠，"我明白。"
舱门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带着金属焦糊味。
夏星的机甲率先迈出，引擎轰鸣震得头顶的应急灯摇晃，投下晃动的影子在众人脸上。
林夜跟着踏出去时，靴底粘到一片——是夏星机甲刚才渗下的润滑油，混合着不知谁留下的血渍，在地面凝成深褐色的痂。
"有情况。"陈默的低语像根银针扎进耳膜。
他半蹲着贴在舱壁上，狙击枪瞄准镜反射着幽蓝的光，"三点钟方向，十二架无人机，高度五米，正在组建侦查阵列。"
林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月光透过基地穹顶的裂缝漏下来，照见金属天花板下浮动的黑点，像一群被惊动的黑蜂。
他能听见无人机螺旋桨的嗡鸣逐渐变调，那是切换攻击模式的前兆。
"苏瑶，干扰它们的通讯频段。"林夜扯下战术背包的侧袋，里面装着阿诺特制的信号干扰器。
但苏瑶的摇头比他的话更快："它们用的是量子加密，我需要至少三分钟......"
"来不及了。"夏星的机甲突然举起右臂，等离子炮口的蓝光暴涨，"老子来——"
"等等！"林夜抓住机甲的机械腕关节。
红色数据流从他掌心渗出，沿着金属纹路攀爬，"用我的系统。"他闭了闭眼，后颈的芯片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这些无人机的控制代码......我在白川的商业卫星里见过。"
数据流如活物般从他体表涌开，在半空凝成血色光网。
林夜能清晰感知到那些代码的结构：基础层是瑞士军刀公司的标准防损协议，中间层裹着白川财阀的私有加密，最内层......他瞳孔骤缩——是小葵的声纹特征，被做成了最高权限密钥。
"原来如此。"林夜的声音带着气音，额头沁出冷汗。
系统提示音尖啸着警告能量过载，但他咬着牙继续推进，"用恐惧喂养代码的人，是想让我们......"
"轰！"
第一架无人机突然转向，螺旋桨撕裂空气的声音变成了刺耳的尖鸣。
它擦着夏星的机甲头顶飞过，在金属墙上撞出火花。
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十二架无人机像被无形的手扯断了线，调转枪口朝着来时的方向俯冲。
"成功了？"阿诺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扶着墙站起来，眼镜片上蒙了层雾气，"你改写了它们的目标协议？"
"不。"林夜抹去额角的汗，数据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回皮肤下。
他望着远去的无人机群，喉结滚动，"我只是......"他想起小葵用沾着机油的手指戳他手背，说"哥哥的光好漂亮"，"只是让它们听见了不想听见的声音。"
夏星的机甲突然俯身，机械手指轻轻碰了碰林夜的肩膀："你脸色白得像张纸。"她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比平时低了八度，"推进器能量消耗又涨了？"
林夜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轰鸣。
那声音像有生命般蔓延过来，混着某种类似婴儿啼哭的电子音。
众人同时抬头，只见月球基地的主舱门正在缓缓开启，门缝里渗出幽绿的光，像一只睁开的怪眼。
苏瑶的数据板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她盯着屏幕，指尖颤抖得几乎按不住按键："基地内部的能源读数......归零了。
所有照明、通风、防御系统全部失效。"她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但......"
"但还有东西在动。"九尾的狐耳饰突然竖起，绒毛根根炸起。
她的手按在腰间的电磁匕首上，"很多东西。"
林夜摸了摸后颈发烫的芯片。
红色数据流再次渗出，在他掌心凝成微型光团。
他望着那团光，又望了望队友们——夏星机甲的能源炉还亮着，陈默的狙击枪始终对准舱门，苏瑶和阿诺挤在数据板前，额头几乎碰在一起，九尾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只蓄势待发的狐狸。
"走。"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命令都有力，"我们的根在这里，它们的......"他望着逐渐打开的舱门，望着门后涌出的绿雾里，若隐若现的机械残骸和闪烁的红光，"它们的坟，也该在这里。"
夏星的机甲率先迈步，等离子炮口的蓝光刺破黑暗。
林夜跟着走进去时，脚底踩到了某种黏腻的东西。
他低头，借着数据流的微光，看见地面上蜿蜒的痕迹——是机油，是血迹，是某种银色的、类似神经纤维的物质。
更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和一声稚嫩的、带着电子杂音的呼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