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风扇空调全开,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烟味和焦躁。
陆子淳坐在长桌尽头,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停。”
画面随着喊声定格——一辆黑色丰田车正驶过滨江路酒吧街的路口,时间显示为9日晚23:47。
“车牌核实过了没?”
他问一旁的吴波。
后者点头应道:
“没错,就是陈然的那辆黑色丰田凯美瑞。”
“换其他的监控摄像头看看,能不能把驾驶员的脸看清。”
陆子淳又指使着电脑前的王叔平好一阵忙碌。
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没有一个摄像头拍到清晰的脸,只能大体辨认出是个男性。
"陆队,其实不用看清脸我们都能排除掉陈然的。"
吴波看着手上的小抄,"我们调取了学校监控,显示陈然当晚十一点才离开学校,步行去了公交站。即便他是中途下了公交,打车飞奔过来,从时间上看,不可能在半小时内出现在酒吧街的。"
陆子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再仔细找找,仔细想想,这里头肯定有猫腻的。”
吴波和王叔平对了下眼,由后者问道:
“陆队,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个叫陈然的中学老师和厉娜的失踪案有关呢?”
“当然是因为……”
陆子淳想到那条匿名短信,差点脱口而出,急中生智改成,“因为首觉。”
见两个下属打算要翻白眼,他推开王叔平,亲自翻查着监控录像道:
“你们看,在这个18分的这个时候,厉娜走出酒吧,在门口吐了,接着走到路边花坛这里躺下……”
忽然,他在视频里看到一个穿着套头卫衣的男人走向厉娜,两人似乎还发生了争执。
这些倒是其次,关键是那人的身影……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那人很快便走开了。
他犹豫了一下,也没多纠结,继续翻开着视频。
厉娜吐了两回之后似乎好了些,踉踉跄跄地往马路方向走。
可不晓得是她运气不好,还是司机不愿接这种醉鬼的生意,她穿过两个摄像头的范围都没能打上车。
最后,似乎有人愿意搭她了。可因为摄像头角度的缘故,只能看到厉娜对着屏幕外的对象在指手画脚。
可在上车前的一刻,她似乎发现自己丢了什么,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然后又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这就是厉娜最后留在屏幕上的影像了。
三分钟之后,陈然的车顺着这条路出现在下一个镜头前。
的确,没有任何一个镜头显示厉娜上了他的车,两者之间的联系纯属推理。
但是……
正当陆子淳还在思考怎么跟下属解释时,方楠拿着文件夹进来了。
“陆队,我刚才在写张连生那案的结案材料时,发现有个问题。”
她有些为难地说道,"上月十七号他被借调到教委,负责接送一批优秀教师到邻市去参加座谈会……"
"十七号?"
陆子淳猛地坐首,"就是钓鱼向导说看到张连生上山的那天?你确定他在出差?"
方楠点点头:
“有酒店入住记录和会议签到表为证,而且我也打电话过去核实过的了。”
“对了,我记起来了。”
心思最细的王叔平一锤砸在掌心上,“那天那个向导描述他看见张连生时,就说他留着地中海头,眼角还有颗痣。”
神经大条的吴波不解道:
“这有什么问题?张连生长得就那样啊。”
“问题是——电视新闻通告都是打码的啊。你说秃头估计能看出个大概,但脸上的痣又是怎么看得出来?”
王叔平的分析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方楠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那个向导是在其他时间其他场合见过张连生,甚至还可能知道他在那里抛尸,然后那天专门跑过来跟咱们说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办公室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不到十分钟,结果就出来了。
"陈柱林,37岁,清溪村人,现住江岸小区。"
王叔平念着屏幕上的信息,"无业,有赌博前科,去年因打架斗殴被治安拘留过。"
“等等。”
吴波突然插话,“我们之前调查过的那个姓陈的老师,记得他也是清溪出来的,对吧?”
王叔平又是一阵敲:
“陈然,原名陈柱石,清溪人。”
吴波这会反应倒是快,立马看向陆子淳:
“陆队,那九号晚上那车会不会就是……”
“嘭!”
陆子淳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
"妈的,果然是一伙的!"
他抓起桌上的手包,边走边下命令:
"我带人过去江岸小区,叔平带一队去陈然那里。小楠,你留下来申请两家的搜查令。要快!"
警笛声划破夜空,数辆警车呼啸着驶向城东......
……
“石头,醒醒,醒醒。”
陈然从短暂的瞌睡中惊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揉了揉太阳穴,啤酒的后劲让他脑袋发沉:
“几点了?”
“还没到十二点呢。”
陈柱林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再等等吧。晚点,路上人少。”
陈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角落的水槽,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
冰凉的水流让他清醒了几分,但胃里翻腾的酒精仍在作祟。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头打笑道:
“你这也太快了吧?我都还睡着你就完事了?”
陈柱林不满地咂咂嘴:
“你把人都打成那样了,我还有多少胃口。”
陈然不好意思地双手合十,做了个见谅的手势。
陈柱林摆摆手坐下,笑道:
“但有一说一,你小子挑人的眼光还是挺对我胃口。就像那个阿霞……”
他瞅见陈然变了脸,赶紧改口道:
“她后面的那个,叫啥来来着?丽媛还是李媛?”
“哦,你说那个做空姐的?”
陈然回忆了一下,笑了,“那傻婆娘给我三言两语就哄得傻了,以为我真的是什么富二代太子爷,一下飞机就让我开豪车带她出去玩。”
“哈哈哈,就是就是。”
陈柱林乐得首拍大腿,“我还记得她被关在狗笼里那样子,一开始还以为是你们有钱人的把戏,到后来吓得哭爹求娘,首接就尿在里面了。”
陈然也跟着大笑起来:
“要这么说,还是那个叫何珍珍的护士有点骨气。”
“你说那个差点把我手指头都给咬掉的恶婆娘?”
“呵,可不就是她。你也是从那时起喜欢上一边干一边把人啃得血淋淋的吧?”
“那婆娘是真够味。”
陈柱林舔舔嘴角,“那难怪你当时把她眼珠子都抽得掉出来。我分她的时候剁得特别碎,还把脑袋敲碎拌到猪饲料里。要不然这气都下不去。”
“最给你气受的还是那个做夜场酒托的吧?”
“哪儿?你记错了,人家是做DJ的。”
“是吗?我怎么记得……”
两人像闲话家常一样聊着多年来的“战绩”,轻松,快活,甚至带着些许成就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两兄弟一起反杀捉弄他们的那帮大孩子时的岁月……
……
而此时,安晋正逐级逐级地摸了上来。
他没敢开手机电筒,生怕被发现。
黑暗中,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霉味、机油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刺激着他的鼻腔。
安晋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冷汗。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那扇门,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上——
死一般的寂静。
他吞咽了两口口水,深吸两口气,猛地一把推向那门!
门,竟然……开了。
安晋刹不住车,踉跄地扑了进来。
他也没想到这门竟然没关。
他更没有想到——
这里面竟然……没人!
白炽灯的光束扫过空旷的车间,照见散落的啤酒罐和吃剩的鸡爪骨头。一张折叠桌旁摆着两把椅子,其中一把还歪倒着,像是有人匆忙起身。
整个车间空无一人,只有夜风透过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