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休息中途收到来自家中的联络申请。
这比较少见。
白天他虽然偶尔会溜达回家里看看,但这都是他主动去做,而不是被联系着回去。
很少遇到今天的情况。
由此可见,家里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赵昌见递来申请的井。
井作为现场的旁观者,被接见之后,一五一十地向他讲述自己看到听到的事情。
赵昌听了,觉得这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负责教导康康基础知识的外人不是随意挑选,他们大多数担任过宗室学宫的授课老师的工作。
也就是说,这些人教过其他公子们。
他们有学识,也有经验,有时候还会带着学生出去实践。
是优秀的教师首选。
“我知道了。有排查他的交际情况吗?”赵昌相信对方有可能是单纯忍不住对康插手,但也相信林驺被外界言论影响的可能性。
如果一个人有这种想法,那他的社交圈大概率也有问题。
危险因素,能隔离就尽可能隔离。
“正在搜寻。”
赵昌等他们得出结果。
现在有空闲,他回去找康仔。
康正在单方面和川川战斗,川快乐地躺平,被哥哥拖拽腿脚在毯上溜来溜去。
他还以为哥哥在陪自己玩。
眼睛看到飞速变幻的视野,开心到双眼眯起来,身体感受到四处平移的触感,毛茸茸的毯面从后背、后脑勺扫过,身边还有搅动空气的微风。
既舒服又刺激。
川一边被移动,一边兴奋地挥舞手臂“啊啊”。
“……这是在做什么?”
赵昌看到大崽在拉雪橇,在被清空杂物的毛毯上到处跑,表面上看没有问题,只不过这个被拉的雪橇是小崽。
俩小人脸上都带着笑。
康玩得意犹未尽,放下弟弟的腿,说:“都是川川不好,他总是惹我生气。”
康叉腰看爹:所以我在惩罚他。
川躺着被带着玩了好几圈,正情绪激昂,听到自己名字,振奋地向上空举起双手和脚丫,大声表达心情,道:“啊!”
就是我哒!
赵昌知道大崽心里有数,身边也有其余看管的近侍在,他对他们的玩闹行为不干扰指责,只谈行动的主要目的,道:“你的那位教授法律的老师……”
康的注意力果然集中在这件事上,问:“他还好吗?有罚他吗?”
“还没有。我来与你讨论,你想怎么做?”
川仔躺了一会,发现刚才美好的玩耍体验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难以置信!
他又挥动手脚,还“啊”来“啊”去,试图吸引哥哥的关注,再玩一次。
川焦急得眼睛都要会说话了:再来一次啊!看看我呀!
康在思索应该怎么回答来自父亲的话题,完全没有关心后面那个背景板小东西。
川被逼得握紧小拳头,又开始急切地说话:“川!”
意为:快看看川川!
没用的,没有吸引到该吸引的人。
川发现人生竟然这样缺少希望,不再躺平,翻身爬起来。
他往前爬两下,拽住哥哥的衣角,抱住哥哥的腿,当成了爬台一样,借力站起来,边站还边抬头对哥“啊,嗯啊”。
“我想……”康发现自己衣服突然出现沉重的下坠感。
“……就是……”康发现自己腿也被抱住了。
“……可以……”康发现自己被晃来晃去,他努力站稳。
他倒是想回答问题,但是组织不成词句。
赵昌乐:“哈哈哈哈。”
有拖后腿的小登在,气得康康的脸也憋得红扑扑的。
还被爹嘲笑。
康气抖冷,恼怒低头:“川!”
川川抬头,兴奋回答:“啊!”
要开始玩了吗!
对恼火回以激动的笑。
傻不愣登的回应让康康没法恼怒,弟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也没看懂自己为什么生气。
他好无奈,只能叹息,假装身上的负担不存在,回答刚才的问题,说:“我想……他……不要再让他来教书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
康对下面传来的“啊啊”与持续摇晃充耳不闻,置之不理,说:“其实我想过可以狠狠地惩罚他……但是他这么做,好奇怪,我又说不出……”
“这是你的原则吗?”赵昌问。
他告诉过康,要有原则,别人不能跨过,自己也不去跨过,尽量不要感情用事,让康可以试着去慢慢搭建内心世界的秩序。
“我不知道……”康抬头,很疑惑,“但我还是想狠狠惩罚他,因为川那么好,我们也那么好,我想让他永远后悔说出那些可恶的话,让他后悔生出那些可恶的想法……可是我又不想使劲惩罚……因为他说的话……我应该怎么办呢?”
……
边境。
白状身上缠着绷带,努力做出一脸“俺也不道啊。俺就是送点货,咋就俘虏了匈奴人。”的憨厚。
白鸿恨铁不成钢,道:“你和匈奴小队打什么,你不要忘了,你是行商……”
“那他们也不能抢我的货!”白状震声。
这和毁农民的庄稼地有什么区别。
发现这次可能颗粒无收且自己性命堪忧,白状当场爆燃,一掀货箱,点火就上去和他们炸了。
他掀翻的箱中运的是花椒粉。
游牧民族对花椒的需求非常有限。
有产地的限制,这是西南地区的山地作物,草原上气候干燥,不适合花椒生长。如果从核心产地运输到遥远的北方草原,在这种交通条件下,价格极其高昂。
他们的主食以肉类、奶制品为主,烹饪方式则是烤、煮,尽管需要调味品去腥,但正常情况下会优先考虑草原上常有的野葱、野韭、沙葱。
相较于农耕社会而言,游牧经济也相对脆弱,需要将有限的资源用来交换生存必需的物资,比如粮食、铁器、布匹、药品……花椒是妥妥的奢侈品,只有极少数的上层贵族可以获得。
“……他们抢你的货,和现在有差别吗?什么都没得到,货给自己烧完了。还差点把自家兄弟都烧死。”
白状据理力争:“我没有烧自家兄弟,我当时选了风口!”
他带人将花椒粉猛地掀翻,扬洒向扑来的匈奴人,同时有人将火把投向烟雾弥漫的空气中。
顷刻间就爆发短暂但极其明亮的火墙,突然炸开燃烧。
伴随着浓烈的焦糊烟雾,与强烈的刺激气味。
让人的眼睛就像被无数细针扎刺了一样,剧痛难忍,泪流不止。
有几个离得近的匈奴人,甚至视力模糊,短暂失明,痛苦地捂住眼睛乱撞摔倒。
不仅眼睛痛,呼吸也痛,味道猛烈地刺激了鼻腔、咽喉与气管。
他们无法控制地开始剧烈咳嗽,打喷嚏。
有的则呼吸困难,仿佛喉咙被扼住一样,感到窒息,痛苦不堪。
空气中到处都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麻味,他们不住地恶心、呕吐。
商队突然的反抗带来混乱,让马匹也受惊,不受控制地狂奔、踩踏。
距离爆燃中心极近的那些匈奴人,暴露的皮肤被瞬间的火焰灼伤,燃烧的粉尘颗粒向外溅落,落到皮肤上造成小范围的烫伤,落到衣服上则引燃。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的反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烟雾弥散的范围过大,让商队成员自己也受到刺激。
一同跟着泪流不止、疯狂咳嗽,迅速撤离。
如果不是白状事先注意了风向,尽量减少己方被波及的可能,那么被惊到人仰马翻、捂眼打滚、咳嗽呕吐、自相践踏的就不止匈奴一方了。
白状瞥向捆绑俘虏的地方:“再说了,虽然货没了,但那不是收获吗。”
有几个匈奴人比较遭殃,在被熏到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被借机撤退的白状打包带走。
事已至此还能咋办。
白鸿没好气:“养你的伤吧,下次我得想想能不能再让你负责一条商队。”
你这暴脾气……
“这怎么能怪我?”白状为自己正名,“是他们来袭击我的!他们怎么能来袭击我们?!”
他的震惊在于,自己带的好歹算是秦国官方罩着的商队,主要向匈奴贵族们卖奢侈品捞钱,行走的商路已经来回走过了许多遍。
有些人能抢,有些人不能抢。
这虽然不放在明面上要求,但双方都心照不宣。
白状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正式的攻击,即便有野生的不长眼的小队骚扰,那也不成气候。
“他们怎么能来袭击我们!”白状直到现在仍然感到不可置信,再次强调。
这也是他撤退时还要努力捞走几个俘虏的原因。
“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白鸿道。
“你好好养伤吧,我会去汇报的,那些人……我也会交给上级去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