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实在太拉仇恨，导致在他身后的项氏族人竟然完全没能吸引到项羽的注意力。
他们一起来接人，但是人被老刘单独接走了。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沉默变得分外喧嚣，互相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剩下的李智等人开始正常的寒暄流程。
当初跟着一起南下的也有项家的其他人，他们自然是和咸阳的族人叙旧。
稍微聊了聊，再拿出至今仍然留在南越的项图等人的信，来转述他们没有回来的原因，越聊越热络。
最后各回各家。
收拾一番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是去向上司汇报本次活动的核心收获……汇报可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见人。
该讲的东西他都在之前寄出的文件中提到过，没有什么是咸阳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东西非要当面汇报才能说清楚。
李智预约好时间，拎着从南越带来的礼物就上门来。
他穿的虽然是中原人的衣服，但整个人看起来极具“异域风情”。
手上拎的珠玉磨制的装饰品起到了点缀身份的作用，比它更加昭示不同的是李智的发型。
出门披头散发总归不好，就算束不起来也得稍微理一下，因此李智把前额到鬓角的这一部分头发向后在后脑勺扎成一个揪。
这样对待头发的方式就像是不能束发的青少年人，不好把所有头发都梳起来，那就把前面碍事的这些系好。
区别在于青少年的头发没这么短，也没这么齐。
赵昌早有预料，李智之前就提过这件事。
但他没想到……乍一入眼还真是……让心里小小震撼了一下。
除了剃寸头的罪犯，全咸阳就这人最时尚。
“你看上去好像很会画画。”赵昌说。
纯从发型来看，他这打扮像一个逐渐落魄的艺术家，很符合赵昌心里的刻板印象。
李智尚不能完全接通对方的脑回路，但他能猜到这样的评价是因为外表的变化。
“早知道，我就多带一幅画来。”
“还是算了吧，你带来我也不想要。”
……
大白天的，大人都在工作，小孩自然是在学习。康康最近的学习内容越发深入，尚且处在他能掌握的范围内，但他在为小金忧愁。
小金要掉队了。
学点字，会造句，已经非常考验狗狗的智商，现在康康还想让狗子学法律条规。
他白天自己上课，傍晚就抽时间给小金讲课。
这对小金来说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康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小金已经很久没有听懂、掌握新知识了。
哪怕是白天的课堂上，康康也会忍不住在心里走神，思考应该怎样挽救小金的学习生涯。
虽然他的内心已经偏离，但是表面上看康还在认真写字。
这种偏机械性的活动，不需要他分出太多注意力，他能快乐地边抄写边发呆。
他所抄写的内容是仓律里的条款。这是授课老师的要求。虽然有老师，但不是拜师。一些基础的知识由外人教导，除了基础知识之外的做人的道理、做事的方法，再由赵昌来耳濡目染。
康的一心二用一开始还没被发现，但他忙着沉浸在脑中教导小金新知识的设想里，一时没能听见老师的呼唤声。
林驺叫了他两下，他才回神应答。
“……您在走神吗？”
康歉疚地说：“是的，抱歉。”
有父母先前的教导在，他对知识比较尊重。他也知道上课开小差被逮了个正着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
“您与我道歉做什么呢？学习的知识并不由我来掌握，能够获得多少益处，那是您来决定的。”
康一脸乖巧：“您说得对。”
“只有您专心学习，才能够从知识中获得更多益处，最后也能获得太子的喜爱与赞赏。”
“是的。”康赞同地点头。
他喜欢被爹夸夸，只是想想心情就变好。
这样顺从的态度让林驺的话更加滔滔不绝：“请放心吧，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太子的，如果让他得知您学习不够专注，恐怕他会对您失望吧。”
“他不会。”
康现在不再赞同了：“父亲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对我失望。”
他有点不开心，不仅不赞同，反驳的话也一堆，说：“只是今天不够专注，只是这节课不够专注，这能算得了什么呢？我有在记住知识，既然如此，就不许我放松一下吗？父亲会让我放松的。”
单纯批评上课开小差，康可以接受。但如果拿爹来“威胁”自己，不管是误解还是假设，他觉得自己都有义务澄清。
“我父亲才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林驺对此感到诧异，他第一回见到康的这副模样。先前不管说什么，康都是一副“老师你说得对”的尊师重道的样子。
每天就是上课、下课、交作业，不多说话。
“您误会了，我不是在污蔑太子。我只是希望您能够在太子面前保有更好的印象。恕我冒昧……”林驺斟酌一下，说，“您的幼弟似乎很是乖巧，颇受宠爱。”
“为什么。”
“嗯？”
“川川不能被宠爱吗？他才那么大一点，他连走路都会摔跤，你就来挑拨我们的感情？”康是全家最爱小宝贝的人，心中感到愤怒。
因为父母早就和他开诚布公，说“康康是我们最爱的小孩”“我们不能给川那么多关爱”之类的话。康很自觉，会主动多爱弟弟一点。
每天回家都要抱川川亲川川，弟弟……嘿嘿……太可爱了……
“这，这并非是挑拨，我只是希望您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啊。”林驺为自己解释，“兄弟会瓜分父母的关爱，更何况是太子与您……”
“你知道南有樛木吗？”康突然问。
林驺不知道为啥在这时候要提诗经，一脸懵。
康因为林驺想到了这个曾经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迷之人物，可惜的是，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得知“南有樛木”的真正身份了。
“上次有人说，父亲不可以太爱我，现在你又说，父亲不可以太爱川。”康好奇地问，“我们是他的孩子，不爱我们，那他应该爱谁呢？爱你吗？”
“你管得太宽了吧。”
康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老师不是只想做老师。
“为什么要挑拨我与川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不去对我父亲说这些话？
“因为我太年幼，所以看起来很好欺骗吗？”
康记得，爹告诉过自己：“如果你觉得大人在你面前笨，说一些很明显的谎话，那就是因为大人没把你当，他们在把你当成笨笨的小雪对待。”
小雪是胡亥养的狗，是天才狗狗小金的心腹小弟之一，靠主人的关系上位。
虽然它比较愚钝，但很听小金的话。
坏就坏在，有时候只有小金能让它听话。而小雪是个人来疯。
父亲的话回荡在脑海：“……就像随便拿好吃的肉就能把小雪钓走，他们以为随便说一句谎话就能把你骗到。即便那些话前后矛盾，即便他们的表情在洋洋自得，但他们以为你就是看不出来……”
“你把我当狗。”康总结说。
林驺：？！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康想：哼，你们骗我的次数加起来，都比不上我父亲骗我的次数的末尾。
他才是全咸阳最厉害的大骗子，我就是被骗大的，外人还想骗我吗？
果然，父亲说的没错。外面的坏人太多了，如果他不先骗一骗我，锻炼我的能力，我现在说不定真的就要被挑拨走了。
可恶，人生真是充满艰辛。
眼看康康越来越大，越来越懂事，赵昌挑了个时间和康坦诚交流，把自己之前说过的一些重要谎言向康仔揭露。
省得他之后从别人那里发现问题，影响父子间的感情。
康刚得知的时候心情是崩溃的，但赵昌稍微哄了哄，就把崽哄回来了。
他的欺骗又不是为了害孩子，赵昌哄到最后还理直气壮地说“识别谎言是重要的能力，以后我还会继续骗你的，你要学会从中辨别出真假，这是我与你在生活中的竞赛。”
“你觉得川长大之后会成为我的敌人、成为我的威胁吗？”康越想越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他仔细回忆又找不出来疑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是心里感到特别不舒服。
康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既然兄弟之间需要提防。你为什么不去让父亲把我的叔伯们杀光呢？”
康说大实话，道：“他有那么多异母弟弟，比我要危险多了。
“而且，我觉得将来我的那些小叔叔们比川川更容易防备我。”
康想：好歹我和弟弟会是同父同母一起长大的感情，但那些小叔跟我就没这么熟了。
林驺眼睛瞪大了：“这这这、不，不是……”
“你知道不能说，为什么要让我杀川川呢？”
“我！我什么时候、”
康不听不听：“你先让父亲把他的兄弟杀光了，再来让我提防川川吧。”
他对身边的侍卫头子说：“井叔，快送他去见我父亲，满足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