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翎应了声是,刚站起身,祭星就从大殿门口急匆匆的进来了,当他走近,看见将翎的模样时还有些怔愣。
“大祭司?”
将翎瞥了他一眼:“嗯?”
祭星问他:“您是在笑吗?”
将翎的唇角微微勾起,眸光略过身边的姬浮夜,看向祭星。
“不能笑吗?”
祭星慌忙点头:“可以的,只是,很久没看见您这样笑过了。”
将翎从凛崖雪川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祭星有时候都觉得害怕,在将翎面前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放肆了。
虽然有时候他还是会笑,但笑的人毛骨悚然,背后发寒,每次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意,祭星确实很久没见过了,上一次还是尊王姬浮夜还在的时候。
将翎收敛了面上表情,眸光落在祭星身上:“好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祭星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他来是有事禀告的。
“有人在雪川江底打捞起来一个物件,看起来像是尊王的遗物,但是不太确定,我来请您去看看。”
这事儿还是刚才有人过来通报的,但是那人并非妖族高官,也非是贵族子弟,并没有面见将翎的资格。
所以妖兵通报给了祭星,祭星知道姬浮夜在将翎心中的份量,所以当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马不停蹄的就去祭星台找将翎,结果将翎不在,所以他才火急火燎的到了妖王殿。
将翎的目光落在一边的姬浮夜身上,良久没有说话,他在思索,姬浮夜就站在这里,祭星还能说出遗物一事,那么,祭星是看不见他身边的姬浮夜的。
那,姬浮夜到底是死,还是活?
将翎抿着唇,祭星见他不答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身边某处,他顺着将翎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将翎目光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
“大祭司?”
祭星的声音唤回了将翎的思绪,他猛然回神,深深的看了姬浮夜一眼,然后消失在了原地,消失之前只留下了一句。
“带路。”
姬浮夜看着将翎消失,又看着祭星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的东看西看,最后也消失在了妖王殿。
这偌大的妖王殿,现在只剩下了姬浮夜一个人。
凛崖,雪川吗?
这个地方他记得,是他的葬身之地。
也是他和将翎五千年前见过的最后一面。
他从千米高空坠落,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中,没有看见将翎的身影,他坠落进了雪川,冰冷的雪水将他淹没。
他没有一丝力气去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已下沉。
他不觉得死亡可怕,只是有些可惜,可惜死之前没能再见将翎一面。
没能告诉将翎,抱歉,是他失约了。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承担,可他挡在了前面,要先将翎一步离开了。
姬浮夜迈开步子往外走,刚踏出妖王殿,下一瞬,他就出现在了凛崖下的雪川边上。
将翎已经在那儿了。
被打捞上来的是一块蛇形的玉佩,那的确是姬浮夜的东西,确切的说,是他生前所佩戴的东西。
并且,那块蛇形玉佩,是将翎送给姬浮夜的生辰礼,还是将翎亲手打磨雕刻出来的,是将翎最熟悉不过的东西。
玉佩下面缀着一小颗花型的银饰,姬浮夜也记得,那是橙花,一种很漂亮,很纯洁的花。
花香清雅,沁人心脾,那也是将翎身上带着的那股花香。
苦橙花。
将翎握着那块玉佩微微走神,有些呆愣的看向身边的人。
“什么时候捞上来的?”
他身边那人是一副渔夫的打扮,对将翎毕恭毕敬的,将翎问他话,他也就如实说了。
“今儿个一早,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捞上来了,那时候看不太清是什么,等到后来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才看清那块玉佩的模样。”
蛇形缀着橙花银饰的玉佩,整个羽浮山,恐怕也只有尊王姬浮夜才有佩戴,橙花在羽浮山很少见,开的最多的地方,是大祭司将翎出生的阙翎硖。
那玉佩是大祭司在有一年尊王的生辰宴上送给尊王的贺礼,本来那场生辰宴只有高官贵人才能参与,但姬浮夜没那么讲究,说是羽浮山的妖,只要想来,就都能来。
恰逢那时候,他无处可去,没捕捞到什么东西,就混进去打算找些吃的,于是就碰见了大祭司将那玉佩送给尊王的场景。
那玉佩可漂亮了,上好的羊脂白玉,瞧着特别细腻,又是大祭司亲手打磨的,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这是尊王逝去的第七年,又碰上前两日尊王忌日,他没什么东西可以上供给尊王的。
羽浮山有将翎坐镇,没要求必须要上供什么,有就给,没有就不给,就算是路边摘两颗野果子,也是没人会怪罪他们的。
姬浮夜是一代明主,他们都知道,可他就是觉得放两条鱼有些埋汰,想着当初那场天劫,很多妖族都葬身于这凛崖,他就想看看能不能打捞些什么东西上来。
若是能捞着一些坠入雪川江底的妖兵尸体,那就给人送回去,总得还是要落叶归根,只有魂归故里那才能安心。
可谁知道在这雪川江上徘徊打捞许久,就没捞着什么东西,他身上都被冻伤的好几处,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有些蒙蒙亮了,他才终于有了些收获。
刚捞上来的时候他只能确定是一块玉佩,等到天完全亮了,他才看清那块玉佩的模样,很激动,也很难过。
“听说大祭司您曾经寻找了尊王三年,我想着你应当是很在意尊王的,所以我就托了人代我去传了话,我留在了这里,想着万一还能再捞些什么东西上来呢。”
将翎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顺着他的呼吸钻进了他的肺腑,凉到了心底。
“还有别的东西吗?”
那人忙点头说:“有的,有的,只是我不确定哪些是尊王的,哪些不是。”
他挪开了身子,给将翎让了个位子,他身后的一个篓子里还装着几件东西,他将东西倒了出来,那东西上的水都结了一层冰。
很奇怪,凛崖冷到了极致,但雪川的江水川流不息,并不会结冰。
将翎的指尖冻的通红,在那几件东西中翻找,又拿起了一支簪子,一个耳坠。
簪子的式样很简单,看起来并不像一代妖王所佩戴的物件,但将翎很确定,那就是姬浮夜的发簪。
还有那个耳坠,是样式有些复杂的银饰,嵌着蓝色的宝石,盘旋着一条蛇,那是姬浮夜经常佩戴的耳饰。
那些东西被将翎拿在手中,外面裹着的一层冰霜碰到了将翎还有些温热的手上化成了水,风一吹,冷的刺骨。
他只是确定了剩下的东西里没有姬浮夜的东西,便站起了身,抿着唇一言不发。
姬浮夜就在距离他们没多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雪川边上太冷,风雪太大吹散了他的气息,将翎因为心中有事,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将翎只是想不明白,明明前一刻还站在自已身边活生生的人,怎么下一刻就有人打捞上来了他的遗物呢?
在妖王殿,祭星没有看见站在他身边的姬浮夜,所以,到底还是他的臆想,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