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季娴和傅听白走了进来,温言初的目光落在季娴怀里的婴儿。
她不顾身体上的疼痛,虚弱地下床,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
傅听白依旧是不待见温言初,“不用回监狱了,我给你一张支票让你出国。”
温言初满心满眼的都是孩子,她的孩子很健康,眉眼像傅斯年。
傅听白继续说道:“我不想让澋川有个坐牢的妈妈,永远的离开京都。”
她的孩子原来叫傅澋川啊!真好听。
温言初伸手将脸上的泪珠擦拭掉,哽咽地回应道:“我……不需要支票,会……离开的。”
留在这里,只会让所有人痛苦,离开对所有人都好。
傅听白转身离开,不愿意和温言初多相处一刻。
季娴将孩子递给温言初,“最后再抱抱孩子吧!傅家的孩子不需要一个杀人犯的母亲,今天过后,你不再是傅澋川的妈妈。”
温言初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眼神中满是恋恋不舍。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仿佛害怕一松手,孩子就会从她生命里消失不见。
孩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小嘴时不时咂巴两下,模样可爱极了。温言初轻轻俯下身,在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眷恋。
温言初将孩子递给季娴,转过身去,她怕自己后悔,怕自己无法割舍。
季娴离开后,温言初再也撑不住了,身体无力的在地,季娴伸手搂住温言初,“言初,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出现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
“不怪你。”
温言初出院后,根据地址来到傅斯年埋葬的墓园。
但她并没有进去,她胆小怯弱,更怕傅斯年不愿见她。
她的忏悔,想必傅斯年不愿意听,不愿意和她再有关系吧。
温言初离开前,让沈一管理东盛集团,等到傅澋川长大了,东盛集团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礼。
十六岁离开北城,曾发誓不会回北城了。
可后来啊,她食言了,北城的确承载了她许多的不幸,但也有她最美好的时光。
如今她要离开京都了,此生都不会回来了。
再见了我的孩子,再见了我的丈夫傅斯年。
医院里
重症病房里,男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他己经在昏迷了一年了。
季娴抱着孩子推开了病房门,“斯年,这是你和她的孩子。”
季娴将孩子放在傅斯年的身侧,小家伙似乎明白了什么,嘴里发出哼哼声音,小手触碰到傅斯年的苍白憔悴的脸颊。
或许是血脉相连,傅斯年的手指竟动了。
季娴急忙叫来医生,经过一番检查后。
得到一个好消息,傅斯年要醒了。
温言初根据地址找到了妈妈当年居住的地方。
正如当年妈妈所说的,种满了郁金香。
裴珩站在门口,从早上等到了晚上,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朝着他走来,或许是天色己暗,他竟恍惚看到了温琴。
“爸爸。”
裴珩眼眶泛红,这声爸爸他以为此生都听不见了,低眸的瞬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伸手接过温言初的行李,“饿了吧,我做了你喜欢的菜”
“嗯。”
踏进小屋,温言初似乎看见妈妈的身影。
妈妈坐在窗户旁看书,有时也会和爸爸下棋。
无事的时候养养鱼,修剪一下盆栽。
还有院子里的躺椅,温言初想这是妈妈最喜欢的。
喜欢躺在躺椅上,晒着阳光,身侧还有爸爸吹着口琴。
“妈妈,离开时痛苦吗?”
裴珩摇了摇头,“她没有遗憾地。”
接下来的日子,温言初身上有了妈妈的影子,喜欢晒太阳,下棋,和爸爸一起守护好妈妈最喜欢的郁金香,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重症病房里。
在婴儿的一声声啼哭中,傅斯年睁开了眼睛。
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孩子,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声:“孩子的母亲呢?”
“她不会再回来了。”
傅斯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出奇的平静。
好像在问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季娴想经此一遭,傅斯年应该是放下心中对那人的执念了。
一晃眼五年过去了。
裴珩生病了,温言初不得不搬到了市中心,方便裴珩的治疗。
经过一家陶瓷店时,温言初被里面的一件陶瓷吸引。
像极了当年她送给傅斯年的那个,只是陶瓷店里更加精致完美。
“言言……真的是你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温言初本能想逃避,却被季夏拦了下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红了眼眶,季夏伸手将温言初搂进怀里。
控诉道:“温言初我讨厌你,这五年来,你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我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两人看着对方,都哭成了小花猫,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伸手给彼此擦眼泪。
季夏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温言初的手,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言言,我……表哥……没有死。”
她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诧异,不敢置信,等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完全无法相信季夏所说的。
“你说什么?”
“傅斯年没有死,他重度昏迷了一年,五年前他醒了。”
温言初眼神微微一动,闪过一抹藏不住的欢喜。
“活着就好。”
“你真的不回国吗?”
温言初笑着,眼泪却从眼角滑落,“不了,他的人生不该和我有交集的,以前是,以后更是,我们自始至终就是两个世界,两个阶级的人,强行在一起,只会伤了对方。”
季夏心疼地抚摸着温言初的发丝,既然这样,她就选择尊重温言初的选择。
温言初还想问她的孩子怎样了?乖不乖?现在是不是长高了不少?
可终究没有问出口,她没有资格。
“言言,既然遇见了,能否给我一个联系方式,你放心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当然可以。”
温言初看了看时间,“季夏,我要走了。”
季夏知道她留不住的,忍着眼泪挥手告别。
温言初离开季夏的视线后,眼泪模糊了双眼。
叮的一声,温言初滑开手机,季夏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傅斯年抱着澋川在写书法。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肩膀轻轻的颤抖,泪水在安静中流淌,像破碎的玻璃,细碎地刺痛着她每一次的呼吸。
他还活着,傅斯年还活着,照片里的他看起来清瘦了许多,似乎脸上少了些笑容,不知道他胸口的伤还疼不疼?
还有他的孩子,眉眼像傅斯年,嘴巴像她,不知道有没有问起她这个见不得光的母亲没?
回到医院里,温言初推开病房门,裴珩憔悴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
他得了胃癌,治不好了,这几年他吃得少,几乎每天都会喝酒。
温言初也阻止过,可裴珩终究无法从过去走出来。
那段往事,将所有人都推进了地狱。
冬季来临,裴珩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温言初将裴珩接过了家,这里是他和母亲最安逸的地方。
温言初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经历了太多的死亡,温言初如今坦然的接受了。
她不再是曾经那个爱哭的小女孩了,她如今己经二十七了。
这几天裴珩想起了许多的事情,讲起自己和温琴在大学时候相爱。
即便他不说,温言初知道到了最后,他想落叶归根,想看看京大,那是他和母亲相遇的地方。
“爸爸,我带你回京大。”
踏上回国的飞机,温言初知道自己食言了。
但她不想让裴珩遗憾的离开,她这次回去不会惊动任何人。
学校放假,温言初推着裴珩在京大西处逛着。
“前面的石像,我记得你母亲害怕自己挂科,经常偷偷来祭拜,希望夫子保佑她可以考试顺利。”
“还有那只橘猫,它的太奶奶小橘,是你母亲最喜欢的猫咪,经常投喂。”
“还有那棵树下,我每天都在那里等着你母亲一起去上课。”
…………
来到槐树下,裴珩的眼里泛起了泪花,“这是我对你母亲表白的地方,也是母亲离世的地方。”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不少人,他们都是裴珩曾经的学生,都想送老师最后一程。
寒风吹过,裴珩看见温琴踏着雪花缓缓的来到他的面前。
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美丽动人,扬起明媚的笑容,“裴珩,我来接你了。”
裴珩露出笑容来,伸出手回应道:“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话落,裴珩抬起的手滑落,安详地闭上眼睛。
温言初没有哭,因为爸爸离开时很幸福。
京都的雪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样,漫天飞雪,冷风刺骨。
在安葬完裴珩之后,温言初便买了回去的机票。
她没有偷偷去看傅斯年和傅澋川,她怕看了,就舍不得离开了。
喇叭提示,飞往A国的航班即将起飞。
这时,季夏却打来电话,温言初不敢接通,怕有什么变故动摇她离开的决心。
可是莫名的心慌让她接通了电话
“言言,澋川出车祸了。”
“怎么回事?现在哪家医院?”温言初乱了方寸,她甚至说起话来也变得语无伦次。
“第一人民医院。”
温言初拉着行李箱离开了飞机场,她整个人处慌乱之中,她什么都不去想,只想看看她的孩子。
医院里,傅澋川看着自己手上的创口贴,脑袋上的绷带。
“爸爸,妈妈真的会来看我吗?”
傅斯年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自个的好大儿,“不够惨,待会让护士把你的胳膊吊起来。”
傅澋川嘟起小嘴,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傅斯年的耳边响起。
“爸爸,你说妈妈发现我们骗了她,会不会生气。”
“那就考验你的演技了。”
傅澋川立马躺下,露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好疼啊……我的头快要裂开了,爸爸……快……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傅斯年翻了白眼,“喘得更厉害一些,需不需要给你准备个血包。”
“爸爸,装病可是你想出来的嗷!妈妈要是发现,我就把你拱出去。”
“你敢!你要是把我拱出去,我就没收家里所有的奥特曼。”
傅澋川委屈地撇了撇小嘴,“哼,听司礼叔叔说,爸爸当年是妈妈的舔狗。”
说完,立马缩进被被子里,捂住耳朵。
傅斯年起身,掀开被子揪住小家伙的耳朵,“别听你那几个叔叔瞎说,时间差不多了,你妈妈要来了。”
傅澋川立马躺下“昏死”了过去,傅斯年看着这炉火纯青的演技,差点笑了出来。
温言初火急火燎的来到医院,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断地告诉自己,澋川不会出事的,只要看着他相安无事,自己就会离开。
到达对应的楼层时,温言初脚下生了铅似的迈不动。
但一想到傅澋川小小年纪就……发生了车祸,她止不住的心痛。
温言初伸出的手迟迟不敢推门,她害怕遇见傅家的人,害怕遇见傅斯年。
她鼓起勇气推开门,房间里只有傅澋川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温言初脚步轻盈的来到病床前,看着傅澋川额头上,手臂上都缠着绷带,可见伤得有多重。
她的孩子才五岁啊!
温言初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稚嫩的脸蛋。
小孩子眉头紧蹙,似乎梦见了不好的事情。
嘴里呓语着:“妈妈……我要妈妈,我……我不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傅澋川是有妈妈的。”
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疼,在她的心底翻涌汹涌地冲上她的咽喉处,堵得温言初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对不起!都是妈妈错,是妈妈对不起澋川。”
话音刚落,傅澋川缓缓地睁开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你…是我的妈妈吗?”
温言初却不敢回答,五年的缺失,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但孩子眼里的期许,她无法忽视,可她己经答应过傅家,不会再回来,也不能和傅家有任何的牵连。
傅澋川不应该有她这样一个恶毒的母亲。
“我不是。”这三个字,温言初声泪俱下。
傅澋川却紧紧的抱住温言初,声嘶力竭地哭着:“你就是,我见过你的照片,你就是妈妈,为什么不肯认我,是澋川不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