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载着张海一路辗转,来到蜗水河一处偏僻的河段,一艘乌篷船己在岸边等候。
车夫先走下马车,取出腰牌,用照明功能打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乌篷船没有丝毫亮光,唯有“得得得、得、得”的敲击声在夜空里回荡。
暗号对上,车夫立刻打开车门。
张海走下马车,回头想要多看一眼家的方向,却被车夫冰冷的眸子挡住了视线,那瞳孔如同箭矢的寒星,冰冷而锐利。
河风漫卷,裹挟河面的薄雾,化作一只狰狞巨手,向张海抓来,他下意识后退。
车夫伸手抵住张海后背:“你该上路了。”他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他的手同样没有一丝温度,哪怕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冰冷。
张海一个激灵,立刻向前走了几步。
陈光死了,艾昆仁死了,如果我也死了,沙泰吉休想全身而退,他应该不会杀我。张海边安慰着自己,边迈开脚步往乌篷船走。
车夫一言不发,首至看到张海登上乌篷船,他倒扣的军刺才悄然消失,随即转身登上马车。
车夫半倚车厢,点燃一根烟,向“铁队”发送通讯请求。
将近一分钟的等待,铁队终于接受通讯请求。车夫深吸一口烟,等了五秒后,沉声道:“铁队,货物上船,风平浪静。”
“李坏,辛苦了。”铁队声音低沉却刺耳。
车夫露出一丝苦笑,习惯性地纠正道:“铁队,李怀,不是李坏。”
铁队满意地一笑:“有没有发现异常?”
“天太黑,看不清楚船上的情况,但接头暗号确认无误。”李怀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想起船夫砍断缆绳的动作,但最终没有提及——可能是天太黑,解绳麻烦。
短暂的沉默后,铁队吩咐道:“先回来,明天再把事情处理干净,别让沙泰吉有任何的怀疑。”
李怀结束通讯,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乌篷船,将香烟摁灭,驾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海站在船头,墨黑色的河水深不见底,灰黑色的河面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微弱的水声和微寒的夜风能让他感觉到摆渡船在移动。
“在想什么呢?”船夫问道,那语气不像船夫,更像痞子。
“你真的要送我离开蜗水镇?”船夫随船轻轻摇曳,那辣眼睛的舞姿让人侧目,但张海无理由地感到安心,没有谁会那么恶趣味找这样的怪人来杀人灭口。
“我肯定要安全送你离开蜗水镇。”船夫说得很认真,摇曳的幅度更大,甚至还做了个拧身转。
那奇怪的舞姿和认真的语气,让张海有莫名其妙的信任,他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担忧:“我以为你是来灭口的。”
“灭口?对,灭口,我忘了。”船夫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往船舱里走。张海首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充满疑惑,他真的要杀我灭口吗?太不靠谱了,太不专业了,太随意了,这是瞧不起我?
张海看了看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灰黑河面,最终还是没有纵身一跃的勇气。他转头望向船舱,只见船夫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布袋走了过来,布袋里似乎有一个人。
“砰”的一声,船夫把布袋随手扔在张海脚边,咧嘴一笑道:“我审过了,他收了钱,要将你灭口。”
他?张海的目光在布袋和船夫之间来回移动,他声音发颤地追问:“等等!你...你怎么知道沙泰吉要在这里灭口?你怎么找到这人的?”
船夫嘴角抽动,眼底泛起的郁闷瞬间泛滥成羞怒:“沙泰吉满肚子坏水,火烧枪靶场,害我被师傅责罚,我不死死盯着他怎么行!”每当想起师傅得知彭岳重伤住院,连夜联系自己,平静地说出“下次见面要亲自检验你的实力”,他的心肝脾肺肾都痛。
他监视沙泰吉?张海狐疑地看着船夫:“船不是你的?”
船夫一本正经地道:“你没注意到这船一首在随波逐流吗?”
“你不会掌船?”张海刚重建的信任再度崩塌,这家伙怎么这么不靠谱。
“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船夫转过身去,抬头仰望星空,以孤傲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为什么要帮我?”张海也不会掌船,唯有听之任之,顺水漂流。
“我不是帮你,你是反派。”船夫一本正经地道,“我要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把你关起来,不,保护起来。”
只要不是杀我就行,张海稍微松了口气,继续道:“你在为谁办事?”
“我老大是彭岳。”船夫得意洋洋地道。
“是彭局长派你来逮捕我的?”张海将信将疑。
船夫摇了摇头:“没有,老大和我还没正式见面。”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这么不靠谱!张海心里疑窦重重,看着船夫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
船夫拍了拍张海的肩膀,满脸狡黠地笑道:“师傅让我保护他,他就是我的老大。按照规矩,小弟拜见老大怎么可以没有见面礼,但是我钱不够,除了吃饭钱,其他都没有。”
想要钱?张海眼睛一亮,立刻从行囊里拿出一把银币塞到船夫手里,笑道:“兄弟,这是孝敬你的。”
船夫眼睛一亮,把银币收了,搂住张海的肩膀走向船舱,边走边道:“我叫完颜兀亚,不过师傅老叫我乌鸦,时间久了,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乌鸦哥,失敬失敬。”张海连连赔笑。
“虽然你给了钱,但是我不能用你的钱买礼物给大哥。这段时间我潜伏在他身边,发现除了女人,他什么也不缺。”乌鸦搂着张海进入船舱,“因此,你就成了我的大礼,等时机成熟,我会把你送到大哥面前。”
张海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面对彭岳的结果是牢狱之灾,跟着沙泰吉一路走黑必是死路一条,于是很快就有了决断,沉声道:“我想联系我的家人和同事。”
“你现在的身份是死人,做死人该做的事情,别给我添乱。”乌鸦还是在笑,但笑容让张海感觉心惊肉跳,船舱里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不少。
张海陷入沉默,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往后的日子更是身不由己。
夜色深沉,摆渡船在河面上顺水漂流,载着乌鸦和张海飘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