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科办公室，黄铁军目不转睛地看着定格的监控画面，智屏的蓝光将他的脸映衬得格外的冷酷。
“黄科长，没打扰到你吧？”潘桥面带亲和的微笑，轻轻敲响黄铁军敞开的房门，
“哎呦，潘阁员，什么事要您亲自来我这小庙。”黄铁军脸上的冷酷瞬间融化，起身迎向潘桥，智屏上老马将便笺纸投入垃圾桶的画面恢复播放，那张蓝色的便笺纸一闪即逝。
潘桥主动伸手跟黄铁军相握：“彭局安排了任务，我初来乍到，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黄铁军把潘桥招呼到沙发落座，边泡茶边问道：“彭局要求数据备份，信息科的兄弟们都在外面忙，预计两小时内可以全部完成。”
“信息科的各位同志辛苦了。备份审计数据是大事，更是烫手山芋！”氤氲茶气在潘桥眼前盛腾，他略带担忧地看着黄铁军，“沙局特意叮嘱我，务必确保备份过程滴水不漏，绝不能给彭岳抓到任何把柄，给我们扣处理不当的帽子。咱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黄铁军嘴角扬起：“养军千日用军一时。当年沙局把我提拔到这个位置，我就着手为今天做准备。我可以保证，审计组该看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少，不该看的……数据里没有不该看的。”
“沙局深谋远虑，黄科长技术过硬，我是绝对放心的。”潘桥语气轻松，端起茶杯放到嘴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彭岳拥有系统最高权限，而且为人狡诈，我担心他会不会在权限上搞什么鬼名堂，影响你的执行？你的准备一旦实施，是不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停不掉、恢复不了？有没有什么技术死角是最高权限也碰不到的？”
黄铁军神色如常，握杯的手稳如磐石：“我在信息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事后回溯。但这是他上任之前就埋好的雷，一旦爆炸，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潘桥轻抿一口茶水，将杯子放下，身体往黄铁军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黄科长，不要怪我交浅言深，沙局的手段你我都清楚。他让我来照看也是不放心，怕出纰漏连累大家。我知道你压力大，家里都靠你。”
潘桥若有所指地稍作停顿，像冰冷的蛇信舔过空气。黄铁军眼底的愤懑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他把手搭在黄铁军肩上，那重量既是安抚也是枷锁：“咱们把眼前这关过了，备份做好，确保万无一失，大家都能松口气。后续有什么技术上的难处或者顾虑，你尽管跟我说，既是为了沙局，也是为了哥俩好。”
黄铁军扭头注视着潘桥的眼睛：“有潘阁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潘桥拍了拍黄铁军的肩膀，起身走向办公区：“放心，办法总比问题多。”
看着潘桥的背影，黄铁军眼底浮现出一丝嘲讽，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与此同时，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到保姆的终端——今晚给我爸准备点蓝莓。
保姆收到信息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拿起菜篮子就往外走。
“小静，你要去哪里？”黄铁军的父亲随口问道。
保姆白静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应道：“黄科刚给我发信息，让我给您准备点蓝莓。”
话音未落，房门己经关上。黄父看向老伴，眉头轻皱：“铁军怎么会让小静给我买蓝莓？我从来不吃。”
黄母白了黄父一眼：“没看到小静出门时，头上带了蓝色的簪花吗？可能是找个借口约会去了。”
黄父一愣，随即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潘桥走出黄铁军办公室，并未立刻离开。他在信息科里东瞧瞧，西看看，偶尔还会跟科员互动两句，俨然一副领导走基层，送关怀的样子。
窗外，落日渐渐西沉。
潘桥来到窗边，正好看到张海神情恍惚地走向马厩，身后跟着两名如同影子般的巡警队员——他是重点保护对象，沈捷来给他安排双倍人手。
潘桥的目光在张海紧绷的背影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监察室依旧亮着灯的窗户，最后转头看向信息科的忙碌。三方角力，暗流汹涌，而张海这样的人，不过是巨浪下的一片浮萍。
潘桥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迈步离开信息科，转眼消失在走廊尽头。
张海在两名巡警的陪同下回到家门口，巡警默不作声地分立两侧，如同两尊门神。
当晚，张海和家人共进晚餐，罕见地跟父亲和妻子喝了点酒——男人在工作上有压力，喝点酒很正常。尤其是新局长上任后，张海不止一次表现焦虑。
饭后，他将女儿张青青抱在怀里，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低声道：“宝贝，爸爸跟你玩个游戏，好吗？”
“好呀，青青玩游戏最厉害了。”小女孩兴奋地拍着小手，眼里满是期待。
“爸爸在你的书包里放了一份机密文件。”张海的手掌在女儿细软的发丝上反复流连，指尖的颤抖只有自己知道，“你要把它带回学校，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好。”
张青青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激动地道：“这是特工游戏吗？青青做特工可厉害了，谁都别想找到我藏起来的宝贝。”
张海满脸慈笑，轻轻刮了刮女儿的鼻子道：“对，就是特工游戏。三天后，如果爸爸没有联系妈妈，你就把机密文件交给凌洲老师。”
张青青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凌洲老师就是我的上线吗？”
“不要问，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张海用指尖轻点女儿的鼻尖，努力维持着那层神秘的面纱，笑容却像浸了水的纸，一碰就碎。
夜色浓稠如墨。 张海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黑衣，背着行囊。他深吸一口气——屏息——旋动冰冷的门把手，将家门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不出意料的是，守在门外的两名巡警不见踪影。
空无的窒息感和冰冷的悲凉感瞬间笼罩心头，张海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随即轻轻把门关好，不再迟疑，侧身闪入楼道。脚步声在死寂的空旷中异常清晰，每一步都踏在深渊的边缘。
楼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如同匍匐的野兽，静候猎物。张海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地钻了进去。
“先生，你有带烟吗？”
“云烟，你抽吗？”
“一银币一包的云烟，车夫可抽不起。”
车夫自嘲地一笑，马鞭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马车猛地向前一窜，载着张海疾驰而去，迅速没入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