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改天得去拜访一下这位老爷子。”
来这里三年了,她跟村里的人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她实在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对于人情世故,也是这三年磕磕绊绊摸索着来的。
“老爷子那个年代,跟咱们不一样。那会儿对女孩子,可没现在这么多限制。动不动就是贞节什么的。听着都烦。”
姚婶儿忍不住吐槽。
宁安府还好,因为太过偏远,荼毒还没开始。
易知知笑了笑,没说话。
这种时候,不需要她发表意见。
或者说,哪怕三年过去了,她依旧有一种游离在外的感觉。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所经历的,就像是在看小说、电视一样,会有同情怜悯,但没有感同身受。
“好了,别说这个了。这天儿实在太冷,赶紧回去吧。折腾这一趟,也不知道折腾了个啥,不够冻人的。”
姚铁柱拽了拽媳妇儿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回家。
毕竟,眼前这一大一小,还都是孩子呢!
姚婶儿看着易知知姐弟俩冻得红彤彤的小脸,尴尬地笑了笑:
“瞧我,说起来没完了。快回去吧。再要有人去你家找你,或者跟你说些乌七八糟的话,你别听,让他直接来找我,看我不骂得他抬不起头!”
易知知笑着点头:
“好,谢谢姚婶儿。”
乖乖巧巧,看起来别提多可人疼了。
姚婶儿那颗心啊,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好孩子,快回吧。别给冻坏了。”
易知知在众人的目送中,抱着怀里的小胖墩回了家。
也没听见后面的讨论声。
等易知知一走,姚婶儿的视线便越过层层叠叠的屋脊,落在了村子后面的山上:
“这才刚过了不到半个月,还有一个多月呢!这天儿眼看着越来越冷了,她受得住吗?”
姚铁柱一听这话,也知道自家媳妇儿在说啥,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
“那咱有啥办法?她亲爹亲娘都不疼,咱们这些外人,能做啥?”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去?这后山可有狼!唉~”
姚婶儿叹了口气,视线落在自家男人以及其他几个男人身上。
几个男人连忙都移开视线。
姚铁柱忙将媳妇儿的脑袋转回来:
“你别想了。不说山里现在还有雪,路不好走。就是这些个男人要是真跟人碰了面,那家子怕是得打上咱们门来!你就别操心了。这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过自已的日子就是了。”
姚婶儿抿了抿唇,也只觉得很无力。
哪怕被自家男人推着往家走,她的视线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往山上看。
姚铁柱最了解自家媳妇儿。
看她这样子,立刻警觉起来,语气都严肃了:
“我说娟子,你可别犯糊涂啊!如今那山上,一个大男人都未必能上去,你一个女人家,就别想了!再说,你就算不想想自已,不想想我,总得想想咱家孩子吧!他们可还小呢!你总不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连自已的孩子都不顾吧?”
姚婶儿抿了抿唇线,收回视线,看着推开的大门里走出来迎接自已的三个孩子,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尤其看到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更让她心里一阵阵发沉。
若山上的人,是她的女儿呢?
不!
她得更强硬一点。
哪怕将来女儿会守寡再嫁,也绝不能让女儿在冬日出嫁!
便是在冬日,也绝不能让女儿独自在那荒无人烟的林子里住四十九天!
更不能与树成亲三天!
姚婶儿弯腰,将六岁的女儿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眼底划过一抹坚决。
*
上泉村。朱痕辛家。
朱痕辛坐在上首,满脸铁青。
他刚才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就被这群无知贱民给顶撞了,还被一个低贱的老不死给骂了一通!
这上泉村,果然跟他相克!
他的儿子朱武能坐在一旁,温声劝慰:
“父亲何必为这等无知贱民生气?他们无知无能,不通礼仪,野蛮粗鄙,与咱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朱痕辛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我看那易家也是活该被流放!易守直也不知道怎么教女儿的!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与男子相见不说,还敢与男子说话!这等不知廉耻的贱,竟然还有脸活着!简直是耻辱!”
最可气的是,那贱居然胆敢与他对着干!
还敢反驳他!
一介女子,不过就是个玩意儿,还真将自已当个人了!
朱武能没能劝慰父亲,这会儿也不敢再开口了,只能默默听着。
朱痕辛是越想越气。
他鼻腔翕张,喘着粗气。
忍不住站起来,拄着拐杖,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住脚步,眼中射出冷茫:
“不行,我得向陛下上书,将先前没有编纂完成的《女四书》编完。这些女子,该好好学学如何做一个端静娴雅的闺秀!而不是一个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的贱!”
说完,朱痕辛快步往书房去,手里的拐杖都不触地了。
上泉村的房子都是茅草房,没有大户人家那种前后院的分别。
但朱家不同。
哪怕是茅草房,朱痕辛也专门分了前后院。
家中女眷是绝不允许出后院的。
至于日常开销,朱痕辛当然不可能去种地。
但他家老母亲守节二十载,得了旌表,还有每年六两的褒扬银,家中还免了徭役,自然还生活得下去。
他也是不明白。
有老太太做榜样,他家为何会出一个有了子女而再樵的孙女!
想到那个不知廉耻的孙女,朱痕辛只觉得满心厌恶。
身为女子,这般不知廉耻,着实下贱!
朱痕辛鼻子里“哼”出一声,将此事抛在脑后。
至于这个孙女过得如何,能不能活下来,他并不关心。
堂屋里。
父亲一走,朱武能也跟着站了起来,但却并没有走,而是在原地转了两圈后,又重新坐下了。
家里规矩严,大白天的,他不能与妻妾相见。
更不能去后院。
毕竟家里现在可没有分了院落,父亲的继夫人可是住在他与妻子隔壁呢!
朱武能想了想,干脆起身,出了院子。
见路上没人,便快步转进一条巷子,然后敲响了一个院门。
门里立刻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
朱武能从门缝挤进去,一把将人抱住,脑袋往女人纤细的脖子上凑,呼吸着女人身上独有的梨花香:
“好人儿,想起我了!”
女子娇笑着,任他作为。
等闹得差不多了,便牵着他,进了屋。
一进屋,两人立刻又抱作一团。
天雷勾了地火。
娇声浪语不断,只哄得朱武能满心舒畅欢喜。
屋子里的柴火不时发出“荜拨”一声,却掩不住这满屋的春色。
及至两个时辰后,朱武能才从这处院子出来。
回了家。
夜色渐浓。
朱武能终于被允许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他的妻子立刻上来服侍他脱衣洗漱。
闻到他衣服上女人的香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夫君,你身上怎地有女人的味道?”
朱武能立刻板了脸:
“浑说什么?!哪里就有什么味道?你这女人,怎地如此多口多舌?!是不是想被休弃?”
他妻子立刻闭了嘴,默默垂下头,继续服侍他。
他却是一脚将人踢开:
“滚一边儿去!像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不配伺候我!”
他妻子身体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她知道,若是多动一下,只怕又是一阵拳脚。
朱武能不理她,自已脱了衣裳,上炕睡了。
他妻子一直蜷缩着躺在地上,眼睛麻木地看着床上丈夫的背影,苍白的唇瓣紧紧抿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