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沈老二帮着易知知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这些东西都是两人在回来的路上买的。
如今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们也是跑了很多地方,才买了这些东西。
都是家里常用的。
将易家姐弟俩的东西放下,沈老二跟易知知招呼了一声,便赶着车回家去了。
易知知将东西放到东屋去,提了之前准备好的礼品,将门锁上,便去了隔壁。
齐致远和齐鑫都下地干活去了。
三年的时候,这位翩翩儒雅的读书人,如今倒没晒黑,反而身上多了些坚毅。
齐鑫今年十五岁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只是,村子里适龄的女孩儿实在太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三年前的旱灾,首先被放弃的,就是女孩儿。
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都被卖了出去,为家里挣一份口粮,养活家里的哥哥弟弟。
刘奶奶这两年愁得,差点儿吃不下饭。
易知知过来的时候,刘奶奶正在院子里的树下坐着乘凉,手里拿着针线,在给儿孙做鞋子。
易小宝小朋友撅着小屁股,蹲在旁边,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树下的蚂蚁洞看。
易知知刚走到门口,就被刘奶奶看见了。
她笑了笑,招手让易知知进来。
易知知故意放轻了脚步,走过来,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放在石桌上,得了刘奶奶一记瞪眼。
她无声笑了笑,蹑手蹑脚走到小家伙身边,蹲下:
“小宝在看什么?”
易小宝小朋友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下一瞬,意识到声音的熟悉,他猛地转过小脑袋。
入目的是如花笑靥,还有那双看向他时总是温柔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因为激动而一时有些失声。
而后猛地扑进姐姐怀里:
“姐姐,窝想你啦!”
如今虽然缺衣少食,但易知知的事业发展了起来,每次出去一个月,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不少吃的和钱。
小家伙除了刚出生那一个月,之后的嘴就没被亏过。
如今肉嘟嘟的一团,扑在易知知怀里。
若不是易知知有内力,下盘稳,只怕就要直接被扑倒了。
她将小家伙抱起来,在手里颠了颠:
“姐姐也想我们小宝啦。”
嗯。实心的团子。
要不是有内力,她现在怕是抱不动这只崽了。
小家伙两只小胖手抱着姐姐的脖子,将小脸靠在姐姐肩膀上,大眼睛看着姐姐的脸:
“姐姐~”
“诶!姐姐在呢!”
“姐姐~”
“诶!”
“姐姐~”
易知知好笑地垂眸看着小团子。
小家伙满眼的依赖和想念,让她笑了起来,超大声地回应:
“诶!”
小家伙满意了,肉嘟嘟的小脸上也全是笑容。
无比灿烂。
刘奶奶看着姐弟俩玩闹,脸上也露出慈祥的笑。
“师父!你回来啦!”
齐鑫扛着锄头进门。
见到易知知,眼中立刻闪现出喜悦。
他快步走过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易知知脸上带着严肃,上上下下打量了齐鑫一圈,退后一步,微微仰着头:
“小鑫鑫,你别离我这么近。跟你说话,还得仰着脖子,怪累的。”
齐鑫挠了挠脑袋,嘿嘿直乐:
“谁叫师父你这几年都不长个儿呢!”
易知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齐鑫!不提这个,咱俩还是好朋友!”
笑容不会消失,但它转移到了齐鑫的脸上:
“嘿嘿!师父,你就别挣扎了。”
易知知咬牙:
“你等着!今晚我来考察你这一个月的成果!”
齐鑫:!!!
“师父!我错了!”
齐鑫欲哭无泪。
他怎么就控制不住这张嘴呢?!
现在好了吧!
又得挨揍!
易知知满意了,往上抱了抱小胖墩,傲娇地一甩头:
“别求饶,我还是喜欢你坚强不屈的样子。”
转而对刘奶奶道,
“刘奶奶,我先带小宝回去了。谢谢您这一个月的照顾。”
刘奶奶摆摆手:
“去吧去吧。下次来可别带东西了。”
易知知只笑,没答应。
让人家帮忙照看了一个月的孩子,虽然事先给了银钱和孩子的口粮,但人家尽心尽力,也得表示感谢。
毕竟,怎么照顾不是照顾呢?
回了家,小胖墩还不肯从姐姐身上下来,就这么像个树袋熊一样,扒拉在姐姐身上。
易知知也纵容着他。
没有父母,姐弟俩相依为命三年。
在易小宝小朋友的心里,姐姐是最最最重要的人。
易知知一只手抱着小家伙,一只手去开了东屋的门。
打开门进去。
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小屁股:
“好了,小赖皮,快来看看姐姐这次都给你带了些什么。”
小家伙好奇地歪头去看。
只见东屋的炕上,堆了不少东西。
他眨巴两下大眼:
“姐姐?”
“嗯?”
“都是给窝的吗?”
“当然!”
小团子“mua”一口,在易知知脸上留下一个水印:
“谢谢姐姐。”
小胖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但并不难看。
他小脸粉雕玉琢,完美地继承了爹娘容貌上的所有优点。
哪怕如今胖乎乎的,看起来也仍旧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胖墩。
“不客气哦。”
易知知也在小家伙小脸上亲了亲,再次拍拍他小屁股,
“要看看吗?”
“要!”
超大声。
易知知笑了笑,将小家伙放到炕上。
小家伙立刻就迈着小短腿,开始捣鼓起了那一堆东西。
风筝、弹弓、九连环……
但凡是宁安府市面上能找到的玩具,每一样都摆在了小家伙的面前。
*
靖安城。
三年前,城门外的流民没有得到安置,有些默然离开,有些常埋于郊区乱葬岗。
但三年过去了,城门外的流民却越来越多。
而且,不止是北城门。
其他三个方向的城门,也都聚集了不少的流民。
朝堂上。
百官静若处子,一个个垂眸低首,一言不发。
坐在高座上的帝王却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们一个个食君之禄,为何不忠君之事?!朕对他们不好吗?!他们为什么要造反!三年!三年了!朕要你们有何用?!
“平叛平叛,一个叛乱未平,反而又多了三家叛贼!江右、陇西、山东……下一个是哪里?!是不是就到靖安了?!
“说话啊!一个个哑巴了?!平时不是都有很多话说吗?!今儿怎么一个个都成哑巴了?!”
永安帝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破口大骂。
谁能想到,江右的叛军都快过江了,他这个当皇帝的还一无所知。
还以为天下太平呢!
要不是眼见着叛军就要打到靖安城了,恐怕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陛下息怒!”
百官齐齐下跪叩首。
但除了这句话,他们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不是他们不愿意说,而是,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年时间,这个朝堂上换了太多的人了。
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
每天早上出门都要跟家人交代后事,就怕皇帝一个不高兴,拿他们开刀。
永安帝被气得跳脚:
“朕息怒个屁!今天你们要是想不出个主意来,就都给朕留在这朝堂上!萧子规,关闭殿门!”
萧子规站在永安帝身侧,抬了抬手。
守在殿外的羽林军立刻动作起来。
行动间,甲胄的碰撞声,听得一群大臣们心里一阵阵无奈和绝望。
“吱呀~”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将那刚刚从天边升起的阳光,都尽数关在了殿外。
整个宣政殿里一片死寂。
永安帝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人说话,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一个办法都没有是吧?那就都……”
“陛下。”
萧子规突然站了出来,拱手行礼。
永安帝脸上的怒色退去几分:
“子规,你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