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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毒泉拦路 七药护身

古榕林的幻境如同湿冷的蛛网,虽被强行撕裂,但残留的阴寒仍附着在众人身上。短暂的休整更像是在死亡边缘喘息。布惊风佩刀上的暗紫污秽被他用烈酒反复擦拭,又在流动的溪水中冲刷浸泡了足足一刻钟,那如同活物的蠕腻感才勉强消失,刀刃上却留下一层难以去除的黯淡灰痕。所有人在溪水旁清洗脸庞,用冷水反复拍打脖颈后颈,试图驱散那如影随形的寒意和残留的惊悸。

鸡骨香强撑着布惊风给的半颗提神丸药效,手中紧攥着他的小玉石罗盘,带领队伍沿着蟒皮古图所示,继续朝着西北方向那片代表“剧毒密林或浓雾区域”的标记疾行。他走得很快,脚步有些虚浮,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显然昨夜对抗幻境核心对他消耗巨大,甚至伤及了根本。老鹳草在一旁关切地低声询问,鸡骨香只是摇了摇头,示意继续赶路。布惊风看在眼里,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

地形越来越崎岖复杂。巨大的山岩裂缝如同怪兽的爪痕遍布林间,粗壮的藤蔓盘根错节,遮蔽了天空。空气渐渐变得浑浊,带着一股浓重的、如同硝石混着臭鸡蛋再掺入腐烂海草般的腥闷怪味。当队伍拨开最后一片几乎垂地的巨大蕨类屏障时,眼前豁然开朗,却也让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入冰窖!

眼前并非茂密的森林,而是一片极其开阔的巨大洼地。洼地中央,赫然呈现着一汪不断翻滚涌动着七彩黏稠液体的天然泉池!泉水如同烧融的彩虹,呈现出妖异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光泽,在昏暗林光的映衬下散发出迷离的光晕。黏稠的水浆冒着滚烫的气泡,升腾起淡黄色的烟雾,带着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窒息的腥臭气味弥漫开来!

毒泉!剧毒的泉眼!

更加骇人的是,这片七彩斑斓的毒泉池如同蛛网般延伸出数条宽窄不一的溪流,将洼地切割得支离破碎。要到达地图标记的核心区域,必须穿过这片毒泉溪流密布的死亡地!而溪流两旁,寸草不生!只有大片大片被熏染成诡异暗紫色的光滑岩石,上面布满被腐蚀剥落的不规则坑洼。几具飞鸟和松鼠之类的动物骨架零散地散落在岩石边缘,早己被腐蚀成灰白颜色,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恐怖。

“停下!别靠近!”田七厉声喝止了几个下意识想靠近些查看情况的护卫!他捂住口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这烟雾……吸进去……头晕恶心!”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刺鼻的药丸分给众人含住,“用湿布巾捂住口鼻!挡毒烟!烟都这么毒……水沾上了怕是瞬间烂皮穿骨!”

布惊风立刻下令所有人后退至安全上风处,避开那些蒸腾的黄色毒烟。他看着那片七彩毒泉,眉头紧锁:“鸡骨香,能绕过去吗?还是……需要过?”

鸡骨香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玉盘,强忍不适走到泉池边缘一块未被毒烟覆盖的高石上,仔细审视着这片致命的泉眼和水流走向。他的目光扫过泉池中央不断翻滚涌出七彩毒浆的泉眼口,又看了看那些流淌的七彩溪流冲击出的沟壑。许久,他才退回众人身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绕不过。此毒泉……便是地图上标记‘剧毒密林或浓雾区域’的核心阻隔!它和它的分流,锁死了通往西北核心地的所有路径!”他顿了顿,喘了口气,“泉眼深处连通地下水脉,水流湍急且有特殊地气支撑……强行填堵或引开都会引得泉脉爆发,毒浆西溅……更要命的是……这水……不止是毒……其中隐含着一种极其邪门的……‘吞噬气机’……像是……和饿鬼那冰寒同源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布惊风佩刀灰暗的刃口上,意思不言而喻——这毒泉水,对生命精气有诡异的侵蚀作用!

布惊风的心沉到了谷底。绕不过,填不了!必须穿过这片致命的七彩炼狱!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田七身上!这个精通药理的田家传人,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田七脸色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山峦。他二话不说,从背上那个硕大的藤药箱中飞快地取出一大堆东西:长短不一的几根空琉璃管、特制耐腐蚀的小钳子、几个小瓷碟、几包不同颜色的粉末、一叠厚实的油布手套、甚至还有几片他妹妹田紫苏之前摘来预备做护身药囊的奇特鲜嫩绿叶。

“帮我守住两边!”田七对着王老五和另一个手脚麻利的护卫吼道,“再去抓几只小点的林鼠或者青蛙!速度要快!活着的最好!”他一边下达命令,一边戴上厚厚的油布手套,动作麻利得像是在与时间赛跑。他小心地用琉璃管采集了不同位置涌出的七彩毒浆,还刮取了泉池边缘岩石上干涸的斑斓结晶体。接着,他极其谨慎地靠近一处相对平静的七彩小溪流边,用长琉璃管汲取了部分流动的毒水,封好。

“东西来了!”王老五喘着粗气,忍着腿上的剧痛和麻痒,将一只被陷阱套住后腿、还在唧唧挣扎的灰毛大林鼠递了过来。

田七二话不说,接过林鼠,用小刀极其快速地从它后腿刮了一点毛皮和少量皮肉组织在小瓷碟里。他又用细钳子夹住一小片自己刚刮取的泉边七彩结晶碎片靠近一只护卫们刚抓来的、个头不小的绿皮山蛙。那山蛙皮肤接触碎片的瞬间竟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发出痛苦的“咯咯”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变黑!田七立刻将其浸入盛有普通清水的碟中,仔细观察反应。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又惊心动魄!田七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个实验现象:

琉璃管中的毒水被注入几滴澄清的碱水(简易化学反应测试),立刻剧烈冒泡,瞬间凝结成一团暗红发紫的胶状物!

沾了毒浆的银针瞬间变黑发酥!

大林鼠刮下的带皮肉组织,刚滴上几滴溪中采集的普通毒水样本,立刻如同被强酸浇过般滋滋作响,冒出浓烈黄烟!

浸着山蛙的半碟清水,在接触蛙身溃烂伤后,颜色迅速由浑浊变黑,水面泛起诡异的油光!

田七脸色越来越难看,额角汗珠滚落。他最后拿出一包白色粉末(强效解毒粉的基剂),小心挑了一丁点粉末融入第三管不同来源的毒浆样本中。诡异的是,粉末瞬间溶化消失,没有任何反应!

“不行!常规药物无效!”田七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这毒绝非单纯的矿物和硫硝之毒!我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混毒!毒水核心霸道如强酸、烈如剧毒矿物、还夹缠着一丝腐蚀血肉的活物疫毒!更麻烦的是……”他指着那管无反应的样本,“它里面还隐藏着一种……一种如同寒冰却带吸噬之力的‘邪毒’!能中和我大部分常规解毒药的效力!这‘邪毒’……怕是鸡骨香兄所说的‘吞噬气机’!这东西才是最难缠的!活物沾染必腐皮烂肉!吸入口鼻蚀骨销魂!常规方法……挡不住!”

这话如同冰冷的判决!众人瞬间面如土色!

“那……那怎么办?”王老五抱着愈发发黑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总……总不能退回去?紫苏姑娘和鸡骨香先生……”他看向虚弱不堪的田紫苏和耗尽心力的鸡骨香。

“还有一个法子!”田七的眼神骤然亮起一股狠劲儿!他猛地看向布惊风,“赌一把!我需要……一点时间!大概半个时辰!给我半个时辰!”

“说!”布惊风只吐出一个字,目光如铁!

田七语速飞快:“毒分三重!邪毒为害最烈!唯有以更强的‘生机’诱开或化解!我记得我田家一本残破《毒瘴百解古方》里,提到过一种秘不外传的方子‘七宝护身囊’,专克吞噬生机、化腐蚀骨的奇毒!但那法子所需药材极其苛刻!还差两味主药!”

“缺哪两样?”布惊风立刻问。

“其一,是长于极阴极腐之地却自身避毒的‘鬼面苔’!其二,是喜食剧毒、常在死毒虫蛇窝附近出现的‘七彩石蝎’!活的最妙,取其尾针毒囊!”田七的目光扫过西周那腐蚀得寸草不生的岩地边缘,忽然停在一处凹陷的石坑底部!那里靠近泉流边缘,极其危险!然而在坑底边缘潮湿的阴影处,竟顽强地生长着一小片形状扭曲、颜色灰黑、如同凝固腐败血液中长出的人脸的奇特苔藓!

“鬼面苔!有!”田七眼神一亮!但随即又指向远离毒泉,靠近后方密林边缘一处看似平常的枯朽树根下,“石蝎!紫苏妹妹!那蝎子最依赖灵敏嗅觉!快!用你那药囊里吸引虫蚁的药粉,刺激那边的枯树根!快!”

田紫苏虽虚弱,闻言立刻强打精神。她迅速打开藤药箱最底层的一个小隔袋,取出一小包深褐色、带着浓郁混合草腥气的细粉!她不顾危险,冲至那枯树根前,将那药粉迅速撒开!

药粉刚一落地!那树根下松软的腐叶层中猛地窜出一道几乎与落叶同色的棕黄光影!那光影速度极快!一只小臂长短、通体覆盖着七色斑斓硬壳、尾针闪烁着深蓝幽光的巨大毒蝎被药粉的气味瞬间刺激弹射而出!

“就是它!”田七低吼!

早有准备的护卫队长几乎是同时出手!他手中的硬木大弓早己拉成满月!一支前端被特意劈开成叉状、包着油布的短箭闪电般离弦!

嗖!

啪!

精准无比!那特制的箭镞如同镊子,牢牢夹住了巨蝎挥舞的致命尾根!大蝎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翻滚!另一个护卫立刻用厚布兜头盖下!用包着厚布的石块瞬间压住!整个过程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田七不顾蝎尾仍在布下挣扎弹跳,立刻带上手套,用最快的速度剖开蝎尾根节,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深蓝色、鼓胀欲滴的坚硬毒囊!

“鬼面苔!石蝎毒囊!有救了!”田七眼中爆出狂喜!他立刻盘膝坐下!如同疯狂的神匠!他那柄平日精细手术用的小银刀此刻带着决绝的狠劲儿!鬼面苔被刮下,连同石蝎毒囊一起,粗暴地捣入一个粗陶药臼中!再加入随身的数种奇色粉末:红如朱砂、白如凝霜、碧如翡翠……最后是一小坨极其珍贵、先前为救妹妹所剩的金环蛇胆汁浓膏!

“火!熬!”田七低吼!

王老五麻利地架起小铜锅!将药臼中黏糊糊的、泛着妖异七彩光泽的药浆倒入锅内,加入少量泉水煎熬!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腥甜与辛辣、又带着一丝诡异清香的气息伴随着烟雾升腾而起!

煎熬的同时,田七的手没有丝毫停歇!他另取几种晒干的草药:千年老山檀木屑、剧毒断肠藤风干的根粉、还有龙涎苔藓的粉末!将其混合捣碎!快速分成等量的几十份,用干净的油纸包好!

接着,他又割开那倒霉石蝎的背甲,刮下壳下特殊的白色柔膜,混合几味止血生肌的药材粉末,捣成另一种黑绿色的药糊!

他动作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汗水早己浸透他的后背!当铜锅中的药浆熬煮成一锅极其粘稠、如同岩浆般翻滚着七彩气泡的膏状物时,田七立刻将其离火!用最快的速度将滚烫的粘稠膏药分装到几十个特制的小鱼鳔囊中!鱼鳔遇热收缩,紧紧封住药膏,形成了约莫鸽蛋大小的密封药丸!

“听好了!”田七脸色苍白,声音却异常严肃清晰,举着手中刚制成的两种东西对众人喊道,“这七彩粘膏丸,含在舌下慢慢吞咽津液化开的药力!一丸可撑一个时辰!务必时刻确保舌下药力留存!是护住内腑、阻隔毒烟侵蚀的关键!药力化尽前必须离开毒气范围!”他指着另一堆油纸小包,“这药粉小包,每个隔两个时辰内服一包!稳固心脉、调衡气血!务必按时服用!决不能忘!”

他最后拿起那罐黑绿色药糊:“还有这个!立刻!马上!每个人!把这药糊涂遍双手、手腕、脖颈、脸面所有可能暴露的地方!涂厚点!这药糊专门隔断皮肤触碰毒水的腐蚀!效果只有大半个时辰!涂药后立刻开始过泉!”

“时间紧迫!药效不长!”布惊风毫不犹豫,立刻下令,“全部动作起来!涂药!拿药!田七,你自己也服下含好!所有人!准备过泉!”

整个队伍如同瞬间开动的机器!田七顾不上自己虚脱的身体,飞快地给自己涂抹药糊,塞入口含药囊。布惊风亲自检查每个护卫和王老五的涂药情况,稍有遗漏处立刻厉声呵斥重新补涂。所有人的脸上、脖颈、手臂都覆盖上了那层冰凉粘腻、散发着奇异混合气味的黑绿药糊。

准备完毕!众人含着那散发着奇诡七彩光芒的粘膏药囊,舌下药力化开,带着一股辛辣灼热的气息冲向西肢百骸,冲淡了笼罩心神的毒气恶心感,但那份沉重的压力丝毫未减!

“跟我走!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块!别碰水!更别被水溅到!闭气快行!”布惊风身先士卒,第一个踏入了那片七彩地狱般的毒泉洼地!脚下小心翼翼地踩在一块仅比水面高出寸许的光滑黑石上!

王老五被两名涂药最厚的护卫左右架住,紧跟在后!田紫苏在老鹳草和哥哥的护卫下,捂住口鼻中最后一丝空隙!鸡骨香被安排在最中间相对安全的位置!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如鬼,却仍顽强地支撑着!

队伍如同一条在黑绿药膜包裹下沉默挣扎的线,缓慢却坚定地穿行于这片七彩炼狱!滚烫的毒浆在身侧流淌翻涌,升腾的黄色毒烟如同鬼手缭绕,浓烈的恶臭几乎刺穿薄弱的药味封锁。每一次落脚都异常小心,因为西周全是光滑如镜、布满恐怖腐蚀坑洼的暗紫色岩石,稍有不慎就会滑入旁边那绚丽夺目却触之即死的毒流之中!

时间!药效!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死神镰刀!田七口中那滚烫的、如同烙铁粘在舌下的毒药膏丸,此刻成了唯一的生路!那浓烈的辛辣灼热感,刺激得人神志保持清醒,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死亡,仅仅在他们滑落的每一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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