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深吸一口气,扇子一抖,将最后一缕火星拍灭。他蹲下身,捡起那几根彻底焦透的串子,手指拈住肉末,用力一捻,全是炭屑。他默默地将其一根根扔进炭灰桶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指尖微微颤着,仿佛那一点火,并不仅仅是烧毁了几串肉那么简单。
“你这……是不是炭添多了?我看你那边油脂一首没控干净,一淋火就蹿上来。”许大茂小心翼翼地凑近,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却有点说不清的玩味。
何雨柱没看他,只是淡淡应了声:“是我疏忽了。”
话虽简单,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比平常那满院子嚷嚷的声音更让人觉得压抑。
裁缝女人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将整个炉子重新整理了一遍,炭灰扒出来,裂砖换掉,剩余的铁签在水盆里浸着,翻腾起些许灰色泡沫。
“柱子,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她终于出声,语气轻柔,却不失关切。
“不能停。”他抬头,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固执,“肉都腌好了,再不烤就废了。”
“可你这炉子……”
“我换。”他说着站起身,回屋里拿出另一个小号铁炉,样式旧了些,却干净结实。他一边动作麻利地装炭、点火,一边冷静地调整角度,这次火势控制得极稳,连炉脚下还特意垫了几块湿砖,压住可能扩散的火星。
众人看着他这份沉着,也不由得收了声。许大茂低声嘀咕了一句:“这老何真是拧得跟头牛似的。”
“你再说我揍你。”何雨柱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话音虽淡,语气却带了点玩笑的味儿。
炉火再次升腾,这回却没了之前那种狂躁气息,只是一缕一缕温顺的红焰,在夜色中摇曳着、舔舐着新串上的肉香。空气中的焦味也在慢慢散去,重新被那熟悉的孜然和花椒香味盖过。
他重新串起新肉,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却更沉稳。鸡腿切得小块了些,牛肉的腌料也换了,撒得更均匀。每一串上架前,他都用竹刷仔细扫一遍油,火候更是掌握得极细——仿佛方才那场“火灾”,把他整个人都打磨得更沉静、锋利了几分。
裁缝女人望着他认真翻串的背影,忽然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何雨柱没回头,只是笑了笑:“没事,就是不想浪费。”
“不是肉。”她语气极轻,却字字戳心。
他手下一顿,肉串翻得微慢了一拍,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不想浪费的,不只是肉。”
他这话说得极轻,仿佛是说给火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火光下,那双手依旧稳如铁钳,每一次翻转都带着火候与心绪的控制,那一点点被烈焰吞噬的失控,如今都被收拢在了眼眸深处——只留下一炉火,和未尽的夜。
火光跳跃间,何雨柱的手腕微微颤抖,却迅速调整好节奏,竹签一根接一根地插好肉块。那一串串肥瘦相间的猪肉、腌制过的鸡翅,随着他的翻转,渐渐散发出的焦香。空气中弥漫着油脂与孜然交织的味道,仿佛浸透了整个院子的每一寸空气。
“柱子,这次看你收拾得稳当多了。”许大茂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里摇着刚泡开的凉茶,眼睛盯着那红火的炭堆,“你要是没这手艺,谁还敢来你这儿蹭饭?”
何雨柱嘴角抽了抽,没搭理他,继续专注地翻动着肉串。心里却掠过一丝烦躁,这许大茂总是能在他不想搭理的时候凑上来,有时像个麻烦的刺猬,让人既想驱赶又舍不得。
“老许,你可别光顾着喝茶哈,来帮忙翻翻这边的串子,别让它们着了。”何雨柱喊了一句,声音透着些无奈。
“行行行,我这手艺也算得上是半个‘烤串匠’了,别小瞧我!”许大茂站起身,走到炉子边,笨拙地拿起竹签,手忙脚乱地翻着肉串,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
何雨柱侧目看着他,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许大茂的动作总是那么粗糙,可又偏偏能带给院子里一股欢快的气氛。或许,这才是邻里间最真实的生活:不完美,却温暖。
这时,贾张氏又迈着蹒跚的步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那破旧的小篮子,篮子底铺着几张油纸,显然是带了点儿什么。
“柱子啊,你这回可算是稳妥了,我看着心里也踏实。你这手艺,别说我们这些老邻居了,就连街对面那几个小孩儿,都馋得首流口水呢。”她笑嘻嘻地说,眼睛却在何雨柱身边打量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何雨柱挑了挑眉,没吭声。
贾张氏忽然从篮子里掏出几根自家腌制的咸菜,递到何雨柱面前,“这东西你尝尝,咸得刚好,解解腻。”
他接过咸菜,手指轻轻那沾着盐粒的菜叶,心头竟被一股莫名的感情搅动。那是邻居间最朴实的礼物,虽不值钱,却承载着浓浓的人情味。
“多谢贾姨,这味道不错。”何雨柱低声回应,眼里闪过一丝感激。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咸菜的腥味,和炉火散发出的温暖光芒交织,仿佛让时间都变得缓慢,连夜风也变得柔和。
“你说,这样热闹着烤着,谁还想晚上一个人窝在屋里啊?”许大茂抿了一口茶,眼睛眯成月牙,“这才叫生活呢。”
何雨柱苦笑,目光落在那簇火光中跳跃的影子上,“可总觉得,这火越旺,心越空。”
这句话不知是对着谁说的,也不知是对着火光说的。裁缝女人听见了,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却也没再多言,只是默默坐在一旁,手指轻敲着膝盖,像是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夜深了,院子里的声响渐渐平静,烤好的肉串被分给了围坐的人们。有人小心翼翼地接过,有人忍不住夹了一大块,嘴角沾着油脂,露出满足的笑容。
何雨柱站起身,走到院子一角的老槐树下,双手插兜,抬头望向那漆黑的夜空。槐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影影绰绰,像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