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地砖的热度透过鞋底灼着脚心,陆寒的掌心被沈清秋攥得发疼,可这丝真实的触感在下一瞬便被抽离——
他眼前的玉台突然坍缩成一方狭小祠堂,檀木供桌上的守陵族徽蒙着薄灰,十二盏长明灯在穿堂风里摇晃,将影子扯得支离破碎。
"庶子也配跪主祠?"
少年冷嗤声炸在头顶。
陆寒抬头,正撞进一双盛满讥诮的眼睛——那是嫡长兄陆渊,十六岁的少年己束起家主冠,玄色蟒纹大氅垂落至地,手中握着本该属于家主的青铜令。
"陆寒,你娘不过是个扫地宫的婢女,"陆渊抬脚踹在他膝弯,迫使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也敢肖想家主之位?"
祠堂外传来喧哗,族老们的声音混着哭嚎穿透门扉:"三夫人抗命,说什么也要带小少爷离开!"
"把那贱妇拖去乱葬岗!"陆渊弯腰扯住陆寒的衣领,将青铜令按在他眉心,"记住了,守陵世家的血,只流在嫡脉里。"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作痛,记忆里母亲被拖走时散乱的鬓发、腰间那串扫地宫用的铜铃,此刻都清晰得刺目。
他想抬手去抓陆渊的手腕,指尖却穿透了那道虚影——原来这不是真实的过往,而是被某种力量放大的执念。
"清秋?"他下意识唤了一声,转头却只看见迷雾。
方才还攥着他的手此刻空了,沈清秋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在幻境里。
与此同时,沈清秋正站在一片血月之下。
祭坛的青石缝里渗着暗红,她的手腕被青铜锁链磨得血肉模糊,身后是族人高举的火把,照得那些熟悉的面孔像厉鬼般扭曲。
"沈氏有女,以血祭天。"大长老的声音混着祭鼓的轰鸣,"你娘偷了族中秘宝,用你的命抵!"
十六岁的她在记忆里拼命摇头,可此刻幻境中的"她"却乖顺得可怕,被推上祭坛时甚至露出麻木的笑。
沈清秋指尖掐进掌心,鲜血的咸涩漫开——这不是她的记忆,真实的自己在被推上祭坛前,曾用碎瓷片划破大长老的脸,在他手背上留下三道永远去不掉的疤。
"破绽。"她突然低笑。
幻境里的大长老正举着匕首逼近,可他左手手背上光滑如镜,没有半道疤痕。
沈清秋望着那只手,记忆如潮水倒灌:当年她拼了命抓出的伤痕,深可见骨,就算用最顶级的驻颜丹也消不去。
"陆寒说得对,幻境越真实,越怕细节。"她默念着,冰袖上的万年玄冰纹路突然泛起幽蓝光芒——那是天机阁传给首席弟子的九霄玲珑塔在共鸣。
另一边,陆寒的额头己渗出冷汗。
幻境里的陆渊不知何时换了模样,玄色大氅变成染血的素服,脸上挂着扭曲的笑:"你娘死了,被野狗啃得只剩半张脸,你知道她最后说什么吗?"
"她说...她后悔没把你塞进乱葬岗的棺材里,免得你活着受辱。"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系统面板在识海震动,他强撑着点开,却只看见猩红提示:"执念具象化领域,宿主需自破心魔,否则永困于此。"
"自破..."他盯着幻境里陆渊逐渐狰狞的面容,突然想起系统刚觉醒时的提示——"地宫探索系统,助宿主看破虚妄"。
所谓虚妄,难道不正是这些被执念扭曲的过去?
"你说够了吗?"陆寒突然站首身体。
幻境里的陆渊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能..."
"我娘被拖走时,铜铃响了七下。"陆寒一步步逼近,"你抢家主令那天,祠堂的长明灯灭了三盏,不是十二盏。"他指尖凝聚起守陵人秘术特有的青芒,"最可笑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守陵世家真正的传承在哪里——"
"在每一块地宫地砖的刻痕里,在每盏长明灯的灯芯里,"他的青芒骤然暴涨,"更在我陆寒的骨头里!"
幻境里的陆渊发出尖啸,身体开始碎裂。
陆寒没有停手,青芒化作守陵印法,重重拍在对方心口:"这一世,我才是守陵世家的家主!"
同一时间,沈清秋的冰袖裹住了大长老的手腕。
"你手上的疤呢?"她歪头笑,冰袖上的玄冰纹路如活物般窜上对方手臂,"当年我划的三道,深到见骨,怎么?
幻境造不出来?"
大长老的脸瞬间扭曲成无数碎片,血月消失,祭坛化作飞灰。
沈清秋望着自己掌心的冰花,忽然想起陆寒说过的话:"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用来砍敌人的,是用来剖开自己心里的茧。"
当两人的意识重新重合时,首先触到的是交握的手。
陆寒掌心全是汗,沈清秋的冰袖却还残留着玄冰的凉意,两种温度交缠,像两簇互相取暖的火。
"醒了?"陆寒声音哑得厉害。
沈清秋抬头,看见他眼底的血丝,伸手替他抹去额角的汗:"你的执念,是守陵人的尊严?"
"你的,是被背叛的痛?"陆寒反问。
两人相视而笑,某种隐秘的默契在目光里流转。
系统的警报声却在此时炸响:"警告!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宿主探索过的云纹地宫、星陨地宫、血魂地宫同时发生暴动,大量妖兽、亡魂正突破封印,涌向外界!"
陆寒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我探索地宫时都布了镇灵阵,怎么会同时暴动?"
"空间重叠。"沈清秋指尖抚过冰袖上的玄冰纹路,"之前系统说这里有守陵地宫、天机阁秘境和未知古陵的重叠,或许有人利用这种重叠,操控了所有被探索过的地宫。"
"目的是什么?"
"引我们过去。"沈清秋的声音冷下来,"或者...引某个东西出来。"
陆寒握紧她的手:"先回守陵城,我需要调阅地宫古籍。"
沈清秋点头,转身欲走,却突然顿住脚步。
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缓缓升起。
两人对视一眼,陆寒的系统面板再次亮起,这次的提示让他瞳孔微缩——
"检测到未知古陵核心,距离当前位置...十米。"
震动越来越剧烈,废墟里的残塔裂缝中渗出幽蓝光芒,像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青铜残塔的裂缝里渗出的幽蓝光芒愈发炽烈,地面的震动从细微的震颤演变成闷雷般的轰鸣。
陆寒刚要拉着沈清秋往废墟外走,脚边的青石板突然裂开蛛网纹,一道幽青色雾气自地缝中涌出,在两人面前凝成半透明的虚影。
那虚影似男似女,眉眼被雾气笼罩,声音却像古钟轻叩,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你们破了执念,却触到了不该触的因果。”雾气翻涌间,虚影抬手虚点,“选择将决定未来的命运……但代价是巨大的。”
话音未落,虚影便如晨雾般消散,只余下一枚巴掌大的令牌坠落在地。
令牌呈暗金色,表面流转着水银般的幽光,正面刻着守陵世家的青铜古纹,背面却浮着天机阁独有的星轨图——两种本不相交的纹路竟完美交织,在中央汇出一枚陆寒从未见过的玄奥符号。
“系统,解析。”陆寒弯腰拾起令牌,指尖刚触到表面,识海便炸开刺目的金光。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一行行信息流冲刷而过:“检测到上古‘因果契’,含守陵、天机双脉血印,需宿主与沈清秋同时滴血认主方可读取完整信息……”
沈清秋的冰袖突然泛起冷光,九霄玲珑塔在她体内共鸣。
她伸手抚过令牌背面的星轨,美目微眯:“这星图是我阁失传的‘天枢引’,记载着空间重叠的坐标。”她抬头与陆寒对视,“之前推测的空间重叠,或许就是这枚令牌在作祟。”
陆寒捏紧令牌,掌心被烫得发红。
系统的提示仍在滚动:“警告!云纹地宫暴动等级提升至三级,封印缺口扩大至百米;星陨地宫出现‘守陵禁魂’……”他突然想起方才幻境里陆渊消失前的尖啸,想起沈清秋幻境中大长老破碎时的扭曲——那些被放大的执念,莫不是有人刻意引导?
“有人在幕后推我们破境。”陆寒的声音沉如玄铁,“破执念、解幻境,或许都是为了让我们能承受这枚令牌的力量。”他指腹着令牌上的守陵古纹,“而地宫暴动……不过是引我们去某个地方的饵。”
沈清秋冰袖轻扬,一道寒气裹住令牌,替陆寒分担灼痛:“能同时操控守陵地宫、天机秘境和未知古陵的,至少是化神境以上的存在。”她眼底闪过冷芒,“但他低估了两件事——你的系统,和我的玲珑塔。”
地面的震动忽然一滞,残塔顶端的幽蓝光芒骤敛,仿佛那道虚影的出现只是一场测试。
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最近暴动地宫为云纹地宫,距离当前位置三百里,封印缺口处检测到大量阴煞之气外溢。”
陆寒将令牌收入怀中,守陵秘术在指尖流转成青芒:“去云纹地宫。”他看向沈清秋,“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拨弄这些因果。”
沈清秋点头,冰袖上的玄冰纹路如活物般游向两人足尖,凝成两架冰晶飞梭。
飞梭划破空气的瞬间,她侧头轻笑:“若真有什么代价……”她的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守陵青铜令,“我们一起担。”
风卷着废墟的碎沙掠过两人衣摆,远处天际线己泛起暗红——那是云纹地宫方向的阴云正在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