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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宴上琉璃盏

西北的五月,风沙刚歇了些,梁府的花厅却被绢纱裹得严严实实。梁夫人斜倚在胡杨木雕花榻上,指尖捏着张烫金请帖,朱红指甲在“张李氏”三个字上碾了碾,唇角勾起半分冷笑:“倒是忘了,张夫人如今爱往小门小户里凑——前日还听说她替个京中商户女说亲,偏生那丫头连西北的马奶酒都没见过。”

“夫人,各府的女眷该到了。”贴身侍女绿枝捧着鎏金手炉过来,炉盖刻着缠枝葡萄纹,正是去年张夫人从京城带来的礼。梁夫人扫了眼那手炉,起身时锦缎襦裙拖过波斯地毯,腰间的和田玉腰牌撞在银香囊上,发出清浅的响——这是西北督军夫人的排场,便是京中侯爵府的女眷来了,也得赔上三分笑。

花厅西角的铜炉燃着龙脑香,混着窗外沙枣花的甜,织成一层绵密的雾。梁夫人刚在主位坐定,便见帘子一掀,张夫人带着两个丫头进来,月白缂丝衫子上绣着沙枣花,腕间却戴着串极朴素的红绳手链,绳头还坠着颗琉璃珠——分明是京中街头小贩卖的玩意儿。

“姐姐今日这妆扮可真雅致,”梁夫人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翡翠茶盏,“倒是妹妹眼拙,竟看不出这红绳是哪家铺子的手艺。”

张夫人笑了笑,指尖抚过琉璃珠:“不过是前日在街上见个小姑娘卖的,她说这珠子是用胡杨泪熬的,能挡风沙——想着姐姐常去城外劳军,便买了一串。”

这话落得轻,梁夫人却觉得刺耳。她扫了眼张夫人身后的丫头,见其中一个生得眉清目秀,穿的却是半旧的月蓝布衫,袖口还补着针脚——分明是个寒门小户的使唤丫头,哪里像她梁府的侍女,个个穿金戴银,连头上的抹额都是嵌了珍珠的。

“这位妹妹看着眼生,”梁夫人指了指那丫头,“可是张姐姐新收的?”

“她叫阿棠,原是京中陈家的女儿,”张夫人拉着阿棠坐下,替她斟了盏马奶酒,“陈家你晓得的,从前在京城开绸布庄的,后来家道中落,随父母来了西北——前日在米铺见她帮母亲搬粮袋,手劲倒不小。”

梁夫人挑眉:“京中绸布庄?小门小户的女儿,到底是上不得台面——你瞧她这双手,粗粗拉拉的,哪里像个姑娘家。”她说着,抬起自己保养得极好的手,玉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烛火下闪着光,“西北虽说不如京城精致,可宴会上的规矩,总还是要讲究的。”

花厅里的女眷们闻言,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有人说“梁夫人到底是督军夫人,眼界高”,也有人悄悄打量阿棠,见她低头捏着衣角,耳尖通红,到底是露出几分轻视的笑。唯有张夫人恍若未闻,只往阿棠碗里夹了块烤羊肉,轻声道:“西北的羊肉要趁热吃,沾些孜然粉,香得很。”

正说着,帘子又掀了,进来的是镇守西疆的王副将夫人,身后跟着个穿桃红色襦裙的姑娘,头上金钗乱颤,一开口便是京腔:“梁夫人瞧瞧我家婉儿,自打来了西北,整日嚷着要回京城,说这里的风沙吹得脸疼——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像您家小姐,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指了指上座的空位:“快些坐,今日备了京城送来的蜜饯,婉儿姑娘怕是想念得紧。”她瞥了眼阿棠,又补了句,“到底是京中高门出来的,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哪像有些小门小户的,连见了世面都慌慌张张的。”

阿棠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裙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张夫人瞧得分明,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对梁夫人笑道:“姐姐这话可错了——我瞧着阿棠便很好,前日她帮着邻里妇人接生,整整守了一夜,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这样的心性,便是许多高门小姐也未必有。”

“接生?”梁夫人冷笑一声,“到底是小门小户,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家女儿啊,每日跟着先生学兵法,闲了便练骑射,将来可是要嫁去将军府的。”她说着,示意绿枝捧来个锦盒,打开来是串珍珠项链,颗颗圆润,“瞧瞧这东珠,还是皇上赏给督军的,原想着给女儿做陪嫁,如今先拿出来给各位妹妹瞧瞧。”

女眷们顿时发出一阵惊叹,纷纷凑过去看那东珠,唯有阿棠坐在原处,盯着面前的马奶酒出神。她想起方才进门时,梁夫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腌臜东西,可张夫人却拉着她的手,说“西北的风虽大,却容得下所有真心”——这话像团火,烧得她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发酸。

“阿棠,尝尝这个奶皮子,”张夫人又往她碗里添了块奶皮子,“是我让厨房特意做的,软乎乎的,不腻人。”

阿棠抬头,撞见张夫人眼里的温和,忽然想起母亲说过,当年在京城,张夫人未出阁时,便常去她家绸布庄买料子,那时她才六岁,张夫人会蹲下来给她梳小辫,说“阿棠生得真俊,将来定是个有福的”。后来家道中落,举家迁来西北,原以为再也见不着贵人,却不想前日在米铺,张夫人一眼便认出了她。

“谢、谢谢夫人,”阿棠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涩,“夫人从前在京城,还抱过我呢。”

这话落得突然,花厅里顿时静了静。梁夫人挑眉看着张夫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原来张夫人与这丫头还有旧情——只是如今在西北,到底要讲究些身份,小门小户的女儿,总跟着夫人抛头露面,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张夫人却不恼,只淡淡道:“我与阿棠家原是旧识,当年在京城,她家的绸布庄替我家做过喜服——你瞧她手上这茧子,是帮母亲做针线活磨出来的,小小年纪便懂得替父母分忧,这样的孩子,我看着欢喜。”她忽然转头对阿棠说,“明日随我去军马场吧,带你见识见识西北的马,比京城的高头大马可精神多了。”

阿棠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我、我能去吗?”

“自然能,”张夫人笑了,“西北的天地大,只要你肯学,骑马射箭、读书写字,样样都能教你——难不成还怕姐姐我骗你?”

梁夫人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她抿了口茶,指尖着茶盏边缘,忽然道:“张姐姐到底是菩萨心肠,只是这小门小户的女儿,便是教了本事,将来又能嫁去哪里?难不成还能嫁进咱们西北的将军府?”

“嫁去哪里不重要,”张夫人忽然正色,“重要的是她能活得堂堂正正,不被人轻贱——姐姐可知,前日阿棠帮着救的那个妇人,是咱们西北军一个百夫长的妻子,她男人在前线打仗,她在家中难产,若不是阿棠守着,怕是两条人命都没了。这样的恩情,比多少珍珠东珠都贵重。”

花厅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凝滞。梁夫人看着张夫人眼里的认真,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督军说的话,说张夫人的父亲张老将军在前线,最看重的便是“民心”,说“将士们在前线拼命,后方的家眷若没人护着,这仗便打不踏实”。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总爱穿素色衣衫、戴廉价琉璃珠的女人,看似在护着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实则护的,是西北将士们的人心。

“罢了,各有各的缘法,”梁夫人终究软了语气,示意绿枝给阿棠添了盏酒,“既然张姐姐看重这丫头,往后便多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只是西北的规矩,到底比不得京城宽松,该学的礼仪,还是要学的。”

阿棠看着面前忽然变了态度的梁夫人,有些手足无措,却听张夫人笑道:“礼仪固然重要,可人心更重要——姐姐你瞧,这马奶酒虽不如京城的女儿红精致,可喝着热乎,暖身子,就像这西北的人,看着粗粝,心里却都是热乎的。”她举起酒盏,朝阿棠晃了晃,“来,阿棠,咱们敬姐姐一杯,谢她今日的宴——往后在西北,咱们可得多麻烦姐姐照应呢。”

阿棠慌忙举起酒盏,指尖还在发抖,却见梁夫人也举起了杯子,眼中的轻视己淡了许多:“行了,别慌慌张张的,既跟着张夫人,便好好学——西北不兴看不起人那套,只要你肯吃苦,总能挣出自己的天地。”

窗外的沙枣花忽然被风吹落几片,飘进花厅里,落在阿棠的发间。她忽然想起张夫人说的“西北的天地大”,忽然觉得这风沙漫天的地方,竟比京城那座西角高宅更让人踏实——在京城,她是无人在意的小门小户女儿,可在西北,却有人愿意牵起她的手,带她去看胡杨木、军马场,告诉她“你值得被看重”。

酒过三巡,梁夫人忽然让人抬来一架古琴——那是去年从京城运来的,琴身刻着“松风”二字,是督军花重金买的。她瞥了眼阿棠,笑道:“张姐姐说这丫头手巧,不如弹支曲子给咱们听听?也好让咱们瞧瞧,京中小门小户的女儿,到底有什么本事。”

阿棠顿时慌了,忙摆手道:“夫人,我、我不会弹琴……我只学过做女红……”

“女红也好,”张夫人却不慌,示意丫头拿来一幅未绣完的蜀锦,“阿棠,把你前日给我绣的沙枣花拿来给姐姐瞧瞧——那针脚细密得很,我瞧着比京中绣坊的还好。”

阿棠红着脸捧来蜀锦,展开来,只见月白缎面上,几簇沙枣花正开得热闹,花瓣用的是鹅黄与浅粉的丝线,花蕊处却缀了颗颗金箔,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梁夫人凑近了看,见针脚果然整齐,尤其是那沙枣花的枝干,用的是西北特有的“缠枝绣”,苍劲有力,倒像是从画里长出来的。

“倒是个巧手,”梁夫人难得夸了句,“这沙枣花绣得传神,连叶子上的纹路都清楚——你可知道,这沙枣花是咱们西北的宝,耐旱耐涝,哪怕长在沙地里,也能开出花来。”

阿棠低头笑了:“夫人说过,西北的花像西北的人,结实,有韧性——我便想着,把这花绣下来,送给那些将士的家眷,让他们看着花,便知道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这话落得轻,却像一颗石子,扔进了花厅的静水里。张夫人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民心所向,便是胜仗之基”,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低头绣着沙枣花的小丫头,手里握着的何止是绣针,更是西北千万个小门小户的希望——她们或许出身不高,却用自己的方式,在这风沙里扎下了根,就像沙枣花,不起眼,却能给人带来甜。

“这样的丫头,姐姐可别嫌弃,”张夫人忽然握住梁夫人的手,“往后咱们多帮衬着些,让这些从京城来的孩子知道,西北不是穷乡僻壤,是能容得下真心、长得出希望的地方。”

梁夫人看着张夫人掌心的薄茧——那是她跟着夫君骑马射箭磨出来的,忽然想起自己刚嫁来西北时,也曾嫌弃过这里的风沙,嫌弃过这里的粗粝,可如今,却早己把这里当成了家。她忽然明白,张夫人护着阿棠,何尝不是在护着当年那个初来乍到的自己——那时的她,也怕被人看不起,怕融不进这西北的天地,是夫君说“西北人只看本事,不看出身”,才让她渐渐有了底气。

“罢了,明日让阿棠来我府里,”梁夫人终究松了口,“我让针线房的妈妈教她些西北绣法——既然会女红,便把这本事做精了,将来开个绣坊,也好在西北立住脚。”

阿棠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泪光:“夫、夫人……”

“别叫夫人,”梁夫人笑了笑,语气软了许多,“在西北,喊一声‘婶子’便好——咱们西北的女眷,可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称呼。”

窗外的风又起了,却不再带着沙砾的粗粝,倒像是裹着沙枣花的甜,轻轻拂过花厅里的每一个人。阿棠看着张夫人与梁夫人相握的手,忽然觉得这西北的天,真的很大,大到能容下京中送来的东珠,也能容下她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这西北的人,真的很暖,暖到哪怕曾被轻视,也会有人伸出手,带着她在风沙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当宴散时,张夫人牵着阿棠的手走出梁府,月光落在她们身上,给衣摆镀了层银边。阿棠忽然想起梁夫人最后说的“沙枣花能熬糖,能酿酒,浑身是宝”,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沙枣花,从前在京城的角落里无人在意,如今到了西北,却被人看见、被人看重,原来这世间的好坏,从来不是出身定的,而是看有没有人愿意,在你身上看见光。

“夫人,”阿棠忽然轻声道,“方才梁夫人说我能开绣坊……我真的能行吗?”

张夫人转头看着她,眼里映着西北的星空,亮得像撒了把碎钻:“怎么不能?你瞧这西北的地,只要种下种子,就能长出庄稼;你这双手,只要肯下功夫,就能绣出花来——记住了,小门小户的女儿,从来不是短处,能吃苦、肯用心,才是咱们的长处。”

夜风掠过,阿棠腕间的红绳手链轻轻晃动,琉璃珠在月光下闪了闪——那是张夫人送她的,说“琉璃虽脆,却能映出整个世界”。她忽然握紧了拳头,指尖触到掌心的茧子,忽然觉得这双手,真的能在这西北的风沙里,绣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

而梁府的花厅里,梁夫人看着案头未喝完的马奶酒,忽然笑了。她想起张夫人说的“人心比东珠贵重”,忽然觉得这西北的日子,到底是把从前在京中的那些“门第之见”吹淡了——在这里,重要的不是你从哪里来,而是你能做什么,能给这土地带来什么。就像那个叫阿棠的丫头,或许出身小门小户,却带着西北人最看重的“实在”,这样的孩子,又怎么会没人看好?

烛火渐渐微弱,梁夫人起身时,看见窗台上落了朵沙枣花,捡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甜丝丝的,带着西北特有的暖。她忽然吩咐绿枝:“明日让人给张夫人家送两匹胡杨绒去,再给那丫头带些绣线——西北的冬天冷,别冻着了手。”

绿枝应声而去,梁夫人望着窗外的星空,忽然觉得这西北的夜,从来不是孤寂的——就像这宴上的琉璃盏,装着马奶酒的热,也装着人心的暖,让所有来到这里的人,无论出身高低,都能在这风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而远处,张夫人与阿棠的身影渐渐融进夜色里,她们的笑声混着沙枣花的香,飘得很远——那是属于西北的声音,带着粗粝的温柔,也带着不容轻视的力量,让每个曾被看轻的“小门小户”,都在这天地间,看见了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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