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缓过气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着腰间螭纹玉佩,那抹温润的翠色在他掌心若隐若现。他斜倚在紫檀木榻上,玄色锦袍的褶皱层层堆叠,慵懒姿态下暗藏锋芒,周身萦绕的肃杀之气却似出鞘的剑,让屋内温度都低了几分。烛火摇曳间,他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姜雨薇:"姜姑娘还未回答本王,方才那安神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姜雨薇垂眸轻笑,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在指尖翻折出细密褶皱。原主记忆里,慈恩寺那截安神香承载着少年最柔软的秘密,此刻被眼前人旧事重提,她反而镇定下来:"殿下说笑了,不过是府中寻常熏香,若真能入殿下眼,倒是雨薇的福气。"她抬眸时,烛火映得眼底波光流转,宛如藏着两簇跳动的星火,"倒是殿下日理万机,怎会对香料这般上心?"
萧景珩忽的低笑出声,声音沙哑得像是掺了北疆的砂砾。他想起方才旧疾发作时,眼前人慌乱却坚定的模样,与初见时那个躲在屏风后的病弱少女判若两人:"你这性子,倒比初见时有趣许多。"他的目光扫过凌乱的桌面,打翻的茶盏里褐色药汁正沿着木纹蜿蜒,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神色微微一顿,"倒是本王唐突,扰了你喝药。"
姜雨薇刚要开口,萧景珩却突然沉下脸,眉峰蹙成凌厉的弧度。他想起姜月柔方才贪婪的眼神,还有那几近越矩的动作,周身气压骤降:"方才那姜家小姐,与你是何关系?这般不知礼数,在旁人屋内随意翻找,还妄图近身伺候?"他话音未落,腰间佩剑的螭纹吞口仿佛都跟着震颤,寒意顺着青砖缝隙漫上来。
姜雨薇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指尖绞着帕子轻声道:"不瞒殿下,那是家姐。许是见殿下风采卓然,一时失了分寸......"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要融进摇曳的烛影里。萧景珩却突然冷哼一声,打断道:"本王的王府里,可容不得这般不知进退的人。"他说话时,窗外突然掠过一阵狂风,将窗棂拍得哐当作响,惊起檐下宿鸟。
话音未落,萧景珩忽觉一阵剧痛自心口炸开,像是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五脏六腑。他强撑着坐首身子,指节攥住榻边雕花扶手,檀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额前碎发瞬间被冷汗浸透,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平日冷峻的眉眼此刻扭曲成痛苦的弧度。
姜雨薇见状,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转身冲向妆奁,慌乱中碰倒了胭脂盒,丹砂红洒在青砖上,宛如绽开的血梅。指尖触到预制药包的瞬间,她长舒一口气——那是现代的止痛贴片,包装上的英文说明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殿下忍一忍,这药许能缓解一二。"她跪在榻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萧景珩强撑着睁开眼,看着她手中那方银色箔纸,眸光骤缩。他从未见过这般奇异的物件,却鬼使神差地松开攥着衣襟的手,任由姜雨薇将冰凉的贴片贴在心口。
凉意透过织金软缎渗进皮肤,剧痛竟真的如潮水般退去。萧景珩盯着姜雨薇低垂的眉眼,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突然开口:"这是何物?"他的声音还带着喘息后的沙哑,却掩不住眼底的探究。
姜雨薇抿唇一笑,将药包塞回妆奁深处:"不过是家传的秘药,能暂时缓解疼痛。"她见萧景珩神色稍缓,悬着的心刚放下一半,又想起姜月柔的所作所为,忍不住道:"今日之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家姐。她......""不必替她说话。"萧景珩突然握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袖传来,"本王心中自有分寸。倒是你,"他的拇指无意识着她腕间凸起的血管,"寒毒未愈,就莫要再操心旁的事。"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香炉里的龙涎香正燃到中段,青烟袅袅升腾,在烛火间织成朦胧的纱。姜雨薇望着萧景珩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到的古画——那些金戈铁马的将军,在卸下战甲后,眼底也会有这般不加掩饰的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