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槅扇外的日光突然暗了三分，萧景珩玄色衣袍裹挟着北疆风雪淬炼出的肃杀之气，撞碎了屋内萦绕的龙涎香雾。姜月柔的裙裾还未从慌乱福身中抚平，眼角余光己牢牢黏在他腰间那柄螭纹佩剑上——传闻此剑饮过叛军首领的血，剑锋所指连太子都要退避三分。
"听闻姜姑娘染恙，本王顺路探望。"萧景珩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碾过，他解下玄狐裘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内衬暗绣蟒纹的锦袍。当那双淬着霜雪的眼睛掠过姜雨薇苍白的脸颊时，突然顿住了，目光扫过案头袅袅生烟的香炉，"这香炉的香，倒与慈恩寺的安神香有几分相似。"
姜雨薇正往茶盏续水的指尖猛地一颤，青瓷壶嘴溢出的滚烫药汁在掌心烫出红痕。八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翻涌：暴雨倾盆的午后，她在慈恩寺藏经阁后撞见翻墙而入的少年，他怀中藏着半截折断的安神香，乌发凌乱，绣着金线的袖口还沾着泥点。"我母妃总睡不好......"少年将香塞进她手里时，掌心的温度几乎灼伤她的皮肤，而此刻眼前这个眉眼冷峻的王爷，竟还记得这桩尘封往事。
"殿下好记性。"她垂眸掩去眼底惊涛，将茶盏轻轻推过去，"只是物是人非，如今的慈恩寺......"话音未落，萧景珩忽然闷哼一声，宽大的手掌重重撑在桌沿，檀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额前碎发己被冷汗浸湿，下颌绷出凌厉的弧度，往日如寒潭般的眸子里泛起痛苦的血丝。
"殿下可是旧疾发作？"姜月柔踩着花盆底鞋踉跄上前，丝帕己堪堪要触到萧景珩的衣袖，"妾身略通医术，不如让我......"
"青桃！"姜雨薇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里的药汁泼溅而出。小丫鬟被这声断喝惊得手中铜盆当啷落地："小姐？" "你不是说厨房炖着给殿下的醒神汤？还不快去！"姜雨薇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余光瞥见姜月柔指尖还悬在半空，"顺便告诉门房，就说......就说太后派人来送赏赐，让他们仔细盯着！"
青桃瞬间领会，扯着嗓子边跑边喊："来了来了！太后的赏赐可算到了！"木屐敲打青石板的声音由近及远，姜月柔却像生了根般钉在原地，看着萧景珩指节泛白地攥着腰间玉佩，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在蟒纹锦袍上。
"月柔姐姐还不走？"姜雨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素白手帕掩住唇角，指缝间却偷偷掐着掌心保持清醒，"方才太医说这寒毒......怕是会传染。"她眼尾泛起楚楚可怜的潮红，借着俯身喘息的动作，飞快冲萧景珩眨了眨眼。
萧景珩喉间溢出一声闷笑，却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扭曲成痛苦的喘息。姜月柔的脸色由红转白，攥着丝帕的手指微微发抖，终于在萧景珩不耐烦的冷喝中提起裙摆夺门而出。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在青砖上。
萧景珩倚着椅背缓缓闭上眼，冷汗浸透的衣料紧贴着脊背，却突然轻笑出声："姜姑娘这赶人手段，倒比本王的军法还利落。"他睁开眼时，眸中厉色未褪，却多了几分玩味，"方才那安神香......是你特意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