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斜斜掠过姜家绸缎庄的青瓦飞檐,月柔立在二楼窗前,望着楼下忙碌却杂乱无章的伙计们,眉头紧紧皱成一团。手中的账本墨迹晕染,密密麻麻的数字像纠缠不清的丝线,看得她头晕目眩。自从赵氏倒台后,她接手了这座偌大的绸缎庄,本以为能一展身手,却不想被生意场上的复杂事务打得措手不及。
"少东家,城南布行又来催账了。"老掌柜擦着额角的汗,将一封书信递上来,"说是再拿不到货款,就要终止合作了。"月柔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颤,绸缎庄库房里积压着大批卖不出去的素绢,银钱周转早己捉襟见肘。她咬了咬嘴唇,突然想起三日前姜雨薇派人送来的信。
"月柔妹妹:听闻绸缎庄事务繁杂,特遣我食仙居得力管事周砚前来相助。此人虽年轻,却精通账目与经营之道,望妹妹勿要推辞。"信纸边缘还画着一朵小小的木棉花,那是她们儿时最爱的花。
正想着,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月柔探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藏青长衫的年轻男子立在柜台前,手中折扇轻点,正与伙计们说着什么。他眉目清朗,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周身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
"少东家,这位就是食仙居派来的周管事。"老掌柜领着男子上楼,"周管事说有法子解决眼下的难题。"
周砚行礼后,从袖中取出几张图纸:"少东家,绸缎庄如今困境,症结在于货品与销路。您看,库房里的素绢虽质地普通,但若是染成时下流行的鹅黄色,再印上江南山水纹样......"他展开一张样图,淡雅的水墨山水在绸缎上晕染,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月柔凑过去细看,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可我们没有这样的印染匠人。"
"这个无妨。"周砚微笑道,"食仙居与城南绣坊素有往来,我己谈妥合作。绣坊出匠人,绸缎庄出布料,利润五五分账。如此一来,既能盘活库存,又能开拓新客源。"
接下来的日子里,绸缎庄仿佛注入了新的生机。周砚带着伙计们重新布置店面,将新染制的绸缎做成衣裳挂在显眼处。月柔则发挥自己的长处,每日早早来到店里,给伙计们分配任务,关心他们的生活。她记得每个伙计的喜好,会在天热时让人煮酸梅汤,天冷时送去棉衣。
一日午后,月柔正在清点货物,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争执声。她快步下楼,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正指着一匹绸缎破口大骂:"你们这是什么破烂绸缎!刚穿一天就起球,还敢说是上等货?"
周砚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行了个礼:"夫人消消气,可否让在下看看?"他仔细检查绸缎后,歉意地笑道,"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这匹绸缎在运输过程中受了潮。这样吧,夫人可任选店内一匹绸缎,我们再额外赠送您两匹绣帕作为补偿。"
妇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月柔却急得眼眶发红。等妇人走后,她忍不住道:"这样下去,绸缎庄岂不是要赔本?"
周砚温声道:"少东家,做生意讲究的是口碑。一时的让利,换来的是长久的信任。"他从袖中掏出账本,"您看,自从推出新款式后,绸缎庄的生意己比之前好了三成。"
月柔凑近去看,密密麻麻的数字在周砚的讲解下变得清晰起来。她渐渐入了迷,不知不觉间,日头己西斜。
此后,每日打烊后,月柔都会跟着周砚学习算账和经营之道。周砚耐心地教她如何看账本,如何分析市场行情,如何与客户谈判。月柔则将自己管理伙计的心得分享给周砚,比如怎样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怎样化解伙计间的矛盾。
一个雨夜,绸缎庄的库房突然漏雨,几匹珍贵的云锦眼看就要被淋湿。月柔二话不说,带头冲进雨里,和伙计们一起搬东西、盖雨布。周砚赶来时,看见她浑身湿透,却还在指挥大家抢救货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雨停后,月柔累得瘫坐在地上,看着安然无恙的货物,露出欣慰的笑容。周砚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少东家,你这样拼命,该让人心疼。"
月柔一怔,抬头望向他,烛光下,周砚的眼神温柔而专注。她的脸突然红了,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不想让绸缎庄毁在我手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家绸缎庄在两人的努力下,生意越来越红火。月柔也从一个只懂管人不懂经商的姑娘,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少东家。而她与周砚之间,除了默契的合作,更滋生出了一种微妙而温暖的情感,如同新染的绸缎,绚丽而绵长。
一日,月柔站在绸缎庄门前,看着人来人往,心中感慨万千。周砚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少东家,如今绸缎庄蒸蒸日上,你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月柔转头望向他,眼中含笑:"这一切,多亏有你。以后......"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以后,还要请周管事多多指教。"
周砚望着她,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愿与少东家并肩同行,将绸缎庄越办越好。"
细雨又至,轻轻落在绸缎庄的匾额上,也落在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上。在这经纬交织的绸缎世界里,他们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有生意场上的拼搏,更有岁月静好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