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阳握着新合同的手微微发抖,油墨味混着后厨飘来的鸡汤香钻进鼻腔。林晓燕把自行车靠在褪色的春联旁,车铃铛上的红绸子扫过"诚信经营"的铜牌。"每吨玉米面补贴二百?"二胖用缠着绷带的手戳合同条款,"这他妈不是明抢?"他的虎口还留着王秃子砍刀划破的结痂。新任科长推了推金丝眼镜:"财政拨款就这么多,要保证三十所中小学......"窗外突然传来铁锨铲雪的声响,程海阳看见两个穿铁路制服的人正在清理道岔。他想起父亲工作服内袋里那张1993年的调货单,突然打断科长:"补贴款折算成粮票行不行?"林晓燕的钢笔尖在收据上洇出墨点。她今天特意换了件米色风衣,领口别着记者证上摘下来的镀金徽章:"粮站现在只收现金。""但棉纺厂食堂还认旧票。"程海阳从柜台抽屉掏出泛黄的票券,五斤面额上的红戳己经晕染,"他们厂长女儿在聋哑学校吃饭。"科长的指甲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玻璃板下的菜单跟着震动。二胖突然掀开后厨门帘,三十个保温桶正在蒸腾热气,最外侧那个的内胆映出他扭曲的脸:"阳哥,西郊粮库的老孙说能赊三个月陈粮。"程海阳摸到裤兜里的铜钥匙,齿痕抵着掌心发烫。父亲刻在钥匙柄的"东"字被汗渍浸得发亮,他突然转向林晓燕:"棉籽渣的检测报告能上省报吗?""要等开春化冻。"女记者掏出微型录音机晃了晃,"轧花厂的运输队还在新疆遇暴雪了。"她的羊皮靴尖沾着信访局台阶上的冰碴。合同最终签定时,窗外传来蒸汽机车的鸣笛。程海阳望着铁轨上腾起的白雾,仿佛看见父亲在1995年那个雪夜,把最后半袋富强粉藏进锅炉房的身影。三天后的凌晨西点,二胖把三轮车停在西郊粮库的侧门。结霜的麻袋堆成小山,老孙的烟头在岗亭里忽明忽暗:"九二年的陈化粮,按你说的掺三成新米。"程海阳用改锥扎破麻袋,霉味混着米虫扑面而来。他抓了把米粒对着路灯细看,突然将整袋米掀翻在地:"这他妈是喂猪的!""补贴价还想吃特供?"老孙踹开滚到脚边的老鼠,"棉纺厂那帮女工啃的窝头,还是我从糠麸里筛出来的。"他的翻毛皮鞋碾过满地米粒,"爱要不要,后面排队的学校多的是。"林晓燕的桑塔纳突然冲进粮库,车灯照亮墙上的"战备储粮"标语。她甩上车门时,后座的档案袋散出几张照片:"鑫旺文体往新疆发的车皮,装的根本不是文具!"照片里的麻袋印着"精米"字样,封口处却露出灰白色渣滓。程海阳想起冷库里那些霉变的棉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用粮食车皮运毒饲料......"粮库深处突然传来铁门开启的声响,七八个黑影正在往卡车上搬木箱。二胖摸到箱角褪色的铁路货运标签,1998年的公章在月光下泛着青光:"这不是你爹经手的那批......"程海阳的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父亲工作证的照片,内页夹着张1997年的汇款单。收款人地址是邻省儿童福利院,备注栏写着"助学物资"。"阳哥!"二胖压低的声音在发抖,"你看车牌!"正在装货的卡车挂着省残联的通行证,挡风玻璃后闪过李建国的半张脸。林晓燕己经举起相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老孙的猎枪顶住她后腰:"程卫东的儿子是吧?你爹当年就是太爱管闲事。"他的唾沫星子喷在程海阳脸上,"知道为什么让你赊粮?"三十米外的铁轨突然传来汽笛,程海阳看见巡道工的红旗在晨雾中摇晃。他猛地撞翻老孙,猎枪走火打爆了粮库顶棚的氙气灯。飞溅的玻璃渣中,二胖抡起铁锨劈开木箱——成捆的粮票雪片般飞扬,1990年的国库券混着银元叮当作响。"盗卖战备粮!"林晓燕对着录音机嘶喊,"车牌号是......"她的声音被卡车轰鸣淹没。程海阳抓住散落的粮票往兜里塞,泛黄的纸页上还沾着父亲的血指纹。逃亡的卡车撞开粮库铁门时,程海阳认出司机是父亲葬礼上送花圈的陌生人。副驾驶座掉落的账本被车轮碾过,1996年的某页贴着聋哑学校的收据,印章却是鑫旺文体的钢印。三天后的傍晚,程海阳蹲在信访局后巷烧合同复印件。火苗吞噬"补贴粮"字样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拐杖点地的声响。"你爹存的粮票。"穿铁路制服的老人递来铁皮盒,盒盖上的弹孔还泛着铁锈,"九八年发洪水时,他拿这个换了两车皮救济粮。"老人的袖口露出烧伤疤痕,"那些粮最后进了李建国的仓库。"程海阳打开铁盒,五张带血渍的粮票下压着泛黄的名单。三十个名字里,有十九个被红笔圈出——正是聋哑学校中毒学生的学号。"明天有趟专列去新疆。"老人咳嗽着消失在小巷尽头,"轧花厂的账本在七号车皮。"深夜的快餐店里,程海阳用铜钥匙撬开父亲的老式更衣柜。生锈的夹层里藏着半本工作日志,1997年12月15日的记录被血迹模糊:"......发现车皮调包,王主任说这是市里的扶贫项目......"二胖踹门进来时带着寒气:"老孙的粮库被封了,但李建国那批陈化粮己经分到六个学校!"林晓燕正在整理照片,突然把放大镜按在某张照片角落:"看这个搬运工!"模糊的身影手腕上,隐约可见儿童福利院的编号刺青。程海阳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抓起粮票往门外跑,载满学生的早班公交车正碾过结冰的马路。在棉纺厂子弟小学门口,他看见送餐车在卸保温桶,泛黄的米粒粘在桶沿。"
保温桶盖掀开的刹那,程海阳的指尖陷进掌心。泛黄的米粒结着霉斑,蒸腾的热气裹着酸腐味首冲鼻腔。"站住!"他踹开铁门冲进食堂,三十多个孩子正握着铝制饭盒排队。打饭阿姨的汤勺僵在半空,油污围裙上还沾着昨日的菜叶。林晓燕的相机快门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穿蓝布棉袄的小男孩舀起一勺米粥,程海阳劈手夺过饭盒,霉米糊溅在"三好学生"奖状上。"要出人命的!"他声音发颤,恍惚看见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把发霉玉米。食堂后门突然传来柴油发动机的轰鸣。二胖抡起板凳砸碎玻璃,李建国的金杯车正碾过结冰的排水沟。"拦住那辆车!"程海阳嘶吼着翻窗跃出,棉鞋底在冰面上打滑。林晓燕的高跟鞋卡在排水槽里,她扯断鞋跟继续狂奔,镀金徽章在晨光中划出弧线。金杯车副驾驶甩出半包红塔山,烟盒上的电话号码让程海阳瞳孔骤缩——正是昨夜彩信发件人的尾号。二胖的扳手砸中车尾灯,爆裂的玻璃渣里飞出几张运输单,1997年的日期戳盖在"特供面粉"字样上。"阳哥小心!"二胖猛扑过来,金杯车后厢甩出的铁桶擦过程海阳耳际。桶身"工业酒精"的褪色标签下,隐约露出聋哑学校的公章。林晓燕喘着气翻开运输单背面,铅笔写的账目明细里夹着儿童福利院的收据编号。程海阳的诺基亚手机在裤兜震动,陌生女声带着电流杂音:"程卫东的账本在第七货场。"他刚要追问,电话那头传来火车汽笛的长鸣。二胖捡起扭曲的铁桶,桶底焊着的铅封让他倒吸凉气:"这是你爹那批失踪的防汛物资!"三人赶到第七货场时,生锈的铁门挂着"危化品仓库"的牌子。程海阳摸出父亲留下的铜钥匙,锁孔里的铁锈簌簌落下。更衣室里积灰的储物柜吱呀开启,泛黄的工作日志本里滑出半张合影——1996年抗洪表彰会上,父亲和李建国并肩站在抢险车旁。"难怪他能搞到防汛铅封!"林晓燕用放大镜对准合影角落,李建国腕表表带下藏着福利院的刺青编码。二胖突然踢翻墙角的煤堆,二十几个空铁桶滚出来,每个都印着不同年份的防汛编号。货场深处传来铁轨震动声,程海阳顺着父亲日志里的手绘地图摸到三号岔道。生锈的轨道上停着节报废车厢,车厢板的夹层里塞满粮票扎捆纸,1995年的银行封条还未拆解。"他们用防汛车皮运黑粮!"林晓燕的闪光灯照亮车厢内壁,褪色的粉笔字记录着车次信息。程海阳突然僵住——某条1997年8月的记录,正是父亲突发心梗去世的那天。二胖从枕木缝里抠出枚银元,袁世凯头像的嘴角沾着暗红。"这是......"他的声音突然发抖,"你爹下葬时嘴里含的那枚!"程海阳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的画面在脑海闪回,满是老茧的指腹曾反复他的腕骨。汽笛声撕破晨雾,巡道工的铜铃由远及近。程海阳把银元塞进贴胸口袋,冰凉的金属烫得心口发疼。当他们在信访局摊开证据时,接待员却抽走了最关键的照片:"这事得等开春上会研究。"夜幕降临时,程海阳蹲在快餐店后院烧运输单。火苗蹿起的瞬间,他瞥见对面巷口闪过穿铁路制服的人影。那人往雪堆里埋了个铁盒,转身时露出半截烧伤的右手腕。盒子里是父亲失踪的防汛值班记录,1997年8月14日那页用红笔圈着李建国的车牌号。泛黄的纸页间夹着聋哑学校的体检报告,十九个血铅超标的名字后都标着粮票编号。"阳哥!"二胖撞开院门,手里攥着撕破的调货单,"李建国的人正在转移粮仓!"程海阳抓起铁盒冲进夜色,远处粮库顶棚的探照灯扫过雪地,照亮三十辆正在装货的解放卡车。他们趴在围墙豁口时,林晓燕的录音机正在收录装卸工的对话。"......掺了陈化粮的面粉今晚必须送到六个学校......"戴棉帽的监工踹翻搬运工,"市长特批的营养早餐项目,耽误了谁也担不起!"程海阳摸出粮票的手在发抖,父亲用血圈出的编号与卡车上的封条数字重合。当二胖的扳手砸开粮袋时,飞溅的米虫群里混着灰白颗粒——正是照片里见过的毒棉籽渣。"明天开饭前必须截住这些车!"林晓燕对着录音机说完整句话才发现按键没按。程海阳望着蜿蜒如蛇的车队,突然想起父亲日志末页的潦草字迹:"铁轨不会说谎。"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程海阳站在铁轨岔道上。他握紧信号旗,身后三十辆送餐三轮车满载新蒸的馒头。蒸汽机车的轰鸣震落树梢积雪,满载毒粮的卡车长龙正在驶向跨线桥。"十、九、八......"二胖盯着上海牌手表读秒,林晓燕的相机镜头对准道岔指示灯。当最后一辆卡车驶上铁轨时,程海阳猛地扳动道岔手柄,生锈的机械齿轮发出刺耳的呻吟。疾驰的火车头擦着卡车尾厢掠过,气浪掀翻二十个毒粮麻袋,蒸汽机车裹挟着煤灰冲过道岔,铁轮与钢轨摩擦迸溅的火星点燃了散落的麻袋。程海阳被气浪掀翻在雪堆里,鼻腔里灌满焚烧霉米的焦糊味。二十辆解放卡车的尾灯在浓烟中乱窜,车斗里滚出的棉籽渣混着冰碴粘上他开裂的棉袄。二胖的扳手脱手飞出,砸中最后一辆卡车的挡风玻璃,司机惊恐的脸在蛛网裂纹后扭曲成团。"快抢账本!"林晓燕的羊皮靴陷进煤渣堆,相机背带缠住倾倒的粮袋。程海阳从车厢板夹层抽出捆扎的票据时,指尖触到张泛油的牛皮纸——1996年防汛指挥部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上,李建国的私章盖在父亲签名旁。二胖抡起铁锹劈开麻袋,发黑的玉米粒里蜷着几只死老鼠,尾巴上系着褪色的福利院编号牌。粮库方向突然响起警笛声,三辆挂着市政府牌照的桑塔纳冲下斜坡。程海阳把账本塞进三轮车座垫,车把上挂着的搪瓷缸在颠簸中叮当作响。林晓燕的录音带从口袋里滑落,二胖俯身去捡时,桑塔纳的车头灯照亮他后颈的胎记——与体检报告上某个血铅超标儿童的标记完全一致。他们拐进煤场废弃的调度室,程海阳用冻僵的手指翻开通行证。背面的铅笔字迹记录着暴雨夜的调度记录:1997年8月14日23时17分,第七货场发出十二节防汛专列,实际装载量比申报多出三十吨。父亲猝死的时间是次日凌晨1点08分。"看这个!"林晓燕用发夹挑开票据捆扎绳,1995年的儿童营养餐补助清单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中李建国正在给卡车过磅,背后的防汛麻袋印着"工业酒精"字样。二胖突然夺过照片,他的瞳孔在煤油灯下剧烈收缩——照片角落的磅秤员,正是他失踪五年的哑巴舅舅。调度室外传来铁铲刮地的声响,程海阳吹灭煤油灯。三个穿胶靴的男人正在雪地上撒生石灰,领头的男人右腕烧伤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当他们在煤堆里埋下铁箱时,程海阳认出箱体上1998年防汛指挥部的封条编号——正是父亲去世后失踪的那批铅封。次日清晨,程海阳蹲在信访局台阶上啃冷馒头。玻璃门内,李建国正与局长握手,胸前的劳模奖章撞出清脆响声。二胖突然从邮局狂奔而来,手里挥着加急电报:聋哑学校昨夜突发火灾,十九个血铅超标的孩子全部转移。他们冲进废墟时,焦黑的床架上还拴着福利院的铁链。林晓燕在锅炉房残骸里找到半熔的保险柜,柜门夹着张儿童画——穿铁路制服的男人正把注射器扎进米袋,落款日期是1997年立冬。程海阳的诺基亚突然震动,昨夜录音带里的女声再次响起:"证据在防汛纪念碑底座。"暴雨倾盆的江堤上,程海阳用父亲留下的铜钥匙旋开大理石封板。防水油布包裹的账本里,夹着父亲临终前写的举报信草稿,钢笔水晕染的日期正是他猝死当天。二胖突然指向江心,浑浊的浪涛中浮起三十个防汛铁桶,每个都焊着不同年份的铅封。当电视台采访车赶到时,李建国正在给孤寡老人发年货。程海阳举起那张泛油光的通行证,镜头焦点却突然转向天空——六架喷洒消毒剂的农用飞机正掠过城市上空,机腹掉落的传单盖住了他手中的证据。林晓燕的高跟鞋陷入融化的沥青,她对着失焦的镜头大喊:"那些飞机在撒中和剂!"除夕夜的火车站台,程海阳攥着站台票望向信号灯。二胖在最后一节车厢朝他比划哑语,林晓燕的胶片藏在孕妇的棉裤夹层。当绿皮火车拉响汽笛时,穿铁路制服的男人从水塔阴影里走出,烧伤的右手握着程海阳父亲生前的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上,年幼的程海阳正坐在防汛卡车里啃烧饼,车尾扬起的尘土中隐约可见聋哑学校的红十字标志。
怀表齿轮在制服男人掌心发出细响,程海阳倒退半步撞上煤水车挂钩。蒸汽从车底嘶鸣着窜起,遮住了对方掏钥匙的金属摩擦声。林晓燕的孕妇伪装被气流掀起衣角,她顺势将胶片盒塞进站台售货亭的暖水壶。"接住!"二胖甩出扳手砸开消防栓,喷涌的水柱瞬间冻成冰帘。程海阳翻身滚进邮政车厢时,怀表盖子弹开的脆响穿透蒸汽——泛黄的照片背面露出半枚防汛总指挥部的钢印。列车长提着信号灯追来时,程海阳正用牙齿撕开座位底下的麻袋。发霉的玉米粉里裹着整捆未拆封的注射器,针头上的生产批号与聋哑学校废墟里发现的完全一致。二胖突然从行李架倒挂下来,他脖颈的胎记因充血变得通红,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货运单:1998年7月23日,二十吨工业酒精以"消毒剂"名义运抵第三粮库。林晓燕的尖叫声从餐车传来。程海阳挤过人群时瞥见她的假发挂在劳模表彰栏上,李建国的笑脸被钢钉钉在"抗洪先进个人"照片中央。三个穿胶鞋的男人正将林晓燕逼向锅炉房,领头者烧伤的右手攥着程海阳父亲的铜钥匙。二胖抡起灭火器砸碎车窗,零下二十五度的寒风卷着雪花灌入车厢。程海阳趁机扑向锅炉观察孔,通红火光中映出三十个密封铁桶在铁轨上颠簸。他猛然想起防汛纪念碑底座账本里的记载:1996年洪灾期间,两百个同型号铁桶从抢险物资清单上神秘消失。林晓燕的高跟鞋卡在煤堆里,她甩出录音带缠住对方脚踝,磁带里突然传出儿童哭喊:"注射完会看见红色月亮!"制服男人的怀表突然在蒸汽中停摆。程海阳趁机夺回钥匙,却发现表链上拴着半枚铅封——与父亲遗物里残缺的封条严丝合缝。二胖从煤水车顶抛下麻绳,程海阳抓住绳结时瞥见对方后颈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紫,与儿童画里中毒者的瘀斑如出一辙。列车驶入隧道刹那,程海阳摸黑撬开怀表夹层。父亲与李建国的合影下压着张底片,显影后竟是防汛卡车向粮库卸货的场景——麻袋缝隙露出印着"剧毒"的钢瓶。林晓燕撕开棉袄内衬,福利院编号牌的反光让底片瞬间曝光。隧道尽头的光亮中,程海阳看见三十桶工业酒精正在转轨,车皮编号与防汛纪念碑账本最后一页完全吻合。穿制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瞭望台,烧伤的右手举起信号枪。程海阳扑向制动阀时,二胖的哑语手势在红光中忽明忽暗:"铁桶要运往新建的儿童食堂!"林晓燕用发夹刺破酒精桶,浓烈的气味引燃了信号弹残焰。爆炸气浪掀翻车厢的瞬间,程海阳攥着怀表坠入雪堆,远处传来1999年元旦倒计时的钟声。他在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是李建国站在电视台转播车前,胸前的劳模奖章挂住了林晓燕逃跑时遗落的假发。急救车鸣笛声中,二胖用冻僵的手指在他掌心画符:儿童画里穿制服的男人,正在把铜钥匙插进防汛纪念碑的裂缝。